他姓张,最初是个铁匠,为生产队打制各式农具。能吃苦、又聪明,使他的铁匠铺很快成为远近最出名的一家,远近的供销社都来他这里要了精美的铁器去销售。
活儿太多,忙不过来,他的弟弟便成了他的徒弟。弟弟的手艺也出众的时候,他撒手将铁匠铺给了弟弟,自己改行去学木匠。
木匠手艺学会后,他回到村里,加工香樟木箱子。村上木匠已有了好几个,谁都会做香樟木箱子,但就是他这个“后来者”居上。在村里的木工作坊里,只要是他经手做的香樟木箱子都被县里的供销社一个一个收购了去,全部出口。自那时起,只要认识他的人,全喊他“能人张”了。
“能人张”结婚了,新婚妻子介绍了她的小侄子来当帮手,说白了,就是小学徒。在他手把手教导下,妻侄“上手”很快,没过两个月,也能独立做出质量上乘的香樟木箱子。没隔多久,他把木工生意交给妻侄,说要去学门新手艺。
他所掌握的第三门手艺是篾匠。后来,他又学会了造酒,他用糯米做出的米酒香飘十里；他还学会了蜡染,染出的蓝印花布又成了出口产品……最绝的,他竟然学会了原本只有女人才学的刺绣,绣出来的花鸟虫鱼栩栩如生。
除了“能人张”,在村里子他还有个名字,叫“蔫人张”。他经手过的那些手艺活,哪怕是他的徒弟徒孙,而今都发了,唯独他这个老祖宗,却依旧穷得稀里哗啦……
我问：“当年你为什么不坚持一下呢？哪怕坚持任何一行,都会成为响当当的富裕户啊！”
老人家笑着,没回答。他请我喝茶。老人说,那是他自己亲自上山采来,并手工炒制出的谷雨前茶。我喝着喷香的谷雨前茶,把问题重申了一遍。老人还是没回答,脸上依旧是从容淡定的笑。
直到我问起各种各样手艺的细节,老人才不慌不忙地逐一向我述说得清清楚楚。自始至终,老人的脸上没有遗憾与伤感,只有不动声色的从容,还有明明白白看得见的高兴。
告别老人,反复思索,我猛地发现,“能人张”始终在寻觅自己的最爱。发财致富,并非他的追求；张扬的好名声,也非他的追求。他所追求的,是不断学艺所带来的快乐与内心的满足感。在他心中,这才是无价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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