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木雕,从新石器时期起就一直是我国民族文化中的瑰宝。它分布在中原广袤的大地上,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留下了极为丰富的物质和文化遗产。进入21世纪之后,中国木雕在时代浪潮下也经历了跌宕起伏,未来一度晦暗莫测。但如今的中国木雕行业已然有了明确的方向,正以平稳的步子迈向正轨……
技与艺的融合
自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以来,全球经济受到极大的影响,其复苏速度也远不如金融界预测那样迅速。在全球经济失速的无奈之中,刚经历金融危机洗礼的木雕行业会不会再次走入低谷,是业界极为关心的问题。
对此,黄杨木雕的代表性人物,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高公博显得颇为乐观。这种乐观并非毫无根据,从2010年起,高公博大师就一直以总顾问的身份为中国木雕艺术馆筹办展览。到至今为止的3年时间里,他惊喜地发现,木雕作品的价格足足提升了一倍有余,这意味着木雕艺术作品的价值得到了广泛的认可,木雕行业的市场正在升温。
“现在珍贵木料稀缺,老百姓越来越认识到木雕的文化价值和收藏价值,民间掀起了一般木雕收藏热,这个趋势还有几年。”高公博对行业未来充满信心。在他看来,中国的木雕行业正在融入社会,稳定地步入正轨。这一点从美术学院和民间木雕艺术家之间日益频繁的交流可见一斑。
在过去,“学院派”和“民间派”可以说是矛盾重重：民间的手工艺人看重几百年传承下来的技术,而美术院校的师生更重视作品的艺术性,对民间木雕的技艺和经验并不太重视,偏向于艺术观念、美学理论的研究。这是理性和感性之间的冲突,二者可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比如木雕观音,“学院派”认为“民间派”一味仿古,把观音头雕得很大,缺乏美感；而“民间派”则认为“学院派”不切实际,没考虑到佛像常供奉在高处,观音头稍大,仰视时才能达到最佳视觉效果。
诸如此类的争论还有许多,故而学院师生与民间手艺人很少有平心静气交流融合的机会。然而现在,在经历过种种低谷困境之后,木雕行业正在适应市场、融入社会,过去的水火不容变成兼容并蓄。用高公博的话来说,“不管‘民间’还是‘学院’,也无分流派师承,大家都在凝聚技术、人才力量,让整个木雕行业健康和谐,更富有竞争力。”所以他一直提倡“技艺要融入技术,艺术要落脚到实践”,这是大势所趋！
东阳“样板”
除了技与艺从矛盾开始走向融合,机械化生产与手工精神的冲突同样开始转变。以东阳木雕为例,作为我国四大木雕之一,东阳木雕在过去一直都是专为有钱人准备的艺术品,一件木雕屏风动辄几十万元,让老百姓望而生畏。精湛的手工技艺提升了产品价值,但同时也让东阳木雕远离了中低端消费市场,故而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东阳木雕陷入低谷。
穷则思变,动则几十万元的高端木雕作品卖不出去,那么就做大众消费得起的木雕产品。于是,大量在广东从事木雕生产的东阳人回乡搞起了红木家具厂。东阳市也看到了市场前景,在辖区内积极推动木雕生产企业转型升级,大力发展红木家具产业,让东阳木雕按照市场需求做产品。过去的昂贵艺术品走下了陈列架,走进了老百姓日常生活之中。
红木家具产业越做越大,机械化生产挤压着传统手工艺人的“生存空间”。经济效益和传统手工艺的传承,二者之间似乎注定要做取舍,难道就没有一条两全其美的路吗？
品牌,是东阳木雕给出的答案。对机械化生产为主的红木家具产业而言,要想在市场上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特色。而传承千年的东阳木雕艺术,正是这样的“绝活”。于是,用东阳木雕为红木家具注入文化内涵,打造独一无二的“东阳品牌”便成为东阳红木家具行业的共识。
黄刚是木雕行业的元老级人物,他创办的华匠木雕,已在全国发展了34家加盟店,是东阳红木家具业界排得上号的人物。但面对众多主动要求加盟的客户,黄刚始终不肯轻易答应,在他看来,华匠木雕目前的生产能力还不足以支撑这么多加盟商,售后服务人员的招聘培训也跟不上。“东阳红木的品牌影响力刚刚起来,不能为了占领市场而粗制滥造。砸了这个牌子,就是砸自己的饭碗！”
一个好的品牌是企业成功的关键,对行业和政府来说同样如此。正是因为如此,浙江省东阳市对家乡闻名遐迩的“东阳木雕”可谓关怀备至。在税收、融资、政府服务,甚至技改、信息化建设、人才培训等方面,给予当地龙头骨干企业和潜力企业极大的政策支持和倾斜。数百家红木家具企业在市政府的引导下抱团发展,政企合力打造“东阳品牌”。短短几年时间,东阳红木家具的影响力在全国就直线上升,东阳木雕千年后再度名扬天下。
黄杨木雕的未来
和东阳木雕行业的欣欣向荣相比,同为“浙江三雕”之一的乐清黄杨木雕却格外艰难。
上世纪80年代末期,乐清的低电压电器产业开始崛起,许多从事工艺美术行业的技工纷纷流向电器行业,不少木雕厂和作坊也都变成了电器厂,乐清的黄杨木雕产业受到极大的冲击。一直到现在为止,人们提到乐清首先想到的不是千百年前就名扬天下的黄杨木雕,而是“Made in乐清”的电器。即便是黄杨木雕已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今天,社会依然对其“不冷不热”。
现在的黄杨木雕处于“三少、两小、一弱”的困境。对此,身为黄杨木雕代表性人物的高公博深感痛心：“黄杨木雕行业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和方向,主管不明、分工不清,又缺乏产业基地之类的硬件。加之传承无力、后继乏人,行业发展自然缓慢。”
当看到东阳木雕将中国传统文化与地域文化相结合,兼具开放性和唯一性之优势,高公博高兴的同时更多还是感慨：“地域之骄,品牌为上。但更关键的是要将这个‘品牌’视作珍宝,合理利用起来。”
乐清并不缺乏手工艺文化底蕴,作为行业标杆的大师级人物也有,高公博自己就是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更是亚太地区手工艺大师,这些都是现成可利用的品牌资源。可惜缺少重视与关注的黄杨木雕,始终找不到宣传自己的稳定平台,乐清本地甚至没有一座黄杨木雕的展示厅。没有展览、表演、交流的地方,黄杨木雕就像一个没有学历证明的高材生,再有实力也无法得到大众认同。这让乐清的黄杨木雕艺人们有一种被困在瓶子里的感觉,沉闷压抑却又无法突破。
但是黄杨木雕要发展,宣传推广势在必行。所以,从木雕到根雕,再到劈雕、意雕及至群雕,高公博不停地摸索创新,一直在致力于扩大黄杨木雕的知名度。如今,他更是在全世界收罗优质木料,准备创作《世界百国木雕》,以求将黄杨木雕艺术推向更高的境界,为其吸引更多的关注。
而与此同时高公博也明白,自己一个人的努力始终是有限的。他说：“黄杨木雕未来需要明确一个清晰的方向,唯有行业的管理明确了,规划到位了,方能将黄杨木雕整合形成产业基地,这是打造品牌的基础。”
东阳木雕的珠玉在前,黄杨木雕也正在朝着“手工艺为核心,大师为标杆,产业为基础,品牌为旗帜”的方向努力,这似乎映射出中国木雕行业发展的某种可能性——打造地域性手工艺文化品牌,或者是一条行之有效的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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