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棠花落。又匆匆过了清明时节。
那天艳阳高照。
阳光好的让人有点想流泪。
我最后一次坐在操场上给你打电话。
你说你不回去了。
说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回去。我说好。
那你要回去么。我说不。
下午四五点的阳光斜射在脸上。将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那你还有什么事么。你最后问了一句。
你要好好的。我说。
好好的。是我一向的惯用语。
记得以前经常都是你给我电话。然后开头都是惯用的模式。在学校怎么样啊。一切都还好吧。什么时候回来啊。
而我总是在电话的另一头。嗯嗯啊啊地附和着你说。那个时候。总感觉时间太漫长。
时光荏苒。一晃就是一年。
(1)
我最后一次见你。却是以那样的方式。
你说你很想我。我说是。
虽然你不曾说出口。
但在凝视你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你噙住泪水的眼眶。
我说。我不想说话。
你说。好。
我安安静静地坐在你身边。看着你。
在这异乡的土地上。我审视着陌生的一切。
空气冻结。
我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你的呼吸声。
接下来的两周。你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一直静默着。
我望向你。安静地让我恐惧。
你就在我眼前。却陌生得不再是原先的那个你。
沉默而忧伤。
你挣扎在你的梦里。拼命地想要醒来。你对我说。
而我的耳边是乱七八糟的聒噪声。我听不见。
算好春长在。好花长见。原只是。人憔悴。
(2)
后来。你说你累了。
然后就真的再也不理我了。
也许是我任性了。我对着面无表情的你说对不起。你也许听见了。也许听不见了。
然后我们笑着说再见。可是我们都知道。分别即是永远。
然后我说不如就到这里吧。
这么些年。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好。
你说你不想。
我没有撕心裂肺地崩溃。只是看了不该看的最后一眼。变成了我几百天来的梦魇。
那时候只在心中暗暗地说着。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我一定还上。
我没有大哭大闹。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八千多个日日夜夜。
都过去了。
(3)
再后来。我陪着你一起回去了。
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一路颠簸。
我抱着你。静静地看着满脸倦容的你。
在想。你回来了。
我陪你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那个时候。是五月初至。残花尚未褪尽。
家里面是满目的葱翠和零星的花色。
雨后的湿气争扰着往你的身体里钻。
我不禁一个哆嗦。
你说。好冷。
不知是谁家的猫咪。俏皮地跳出来。
一个趔趄。像是要把世界颠覆。
所有的人。都跑来了。
认识的和不认识的。
大家都看着你。审视的眼神像极了在挖掘一个国际新闻。
看得我后背发毛。
你示意地向我一点头。说走吧。
好像一切都没变。
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我也没有泪流满面。
(4)
后来啊。大家的焦点都是你。
没关系。你说。
我知道。
只是我一直不能习惯自己成为别人茶前饭后的话点。
不。
抑或是你。
阳光它静默地立着。俨然一座雕塑般地向你举手致敬。
随他去了。
只是这么多年。于此刻。我内心愧疚至极。
接下来的几天。你和我说了好多话。
你说你有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去做。好多人没来得及去道声再见。好多心愿没来得及去实现。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去说。
你说。你不想离开。
我说。还有我。
从你眼睛里流露出的哀伤落满一地。
碎掉的阳光从叶子的间隙中挤下来。投影在地上。摇曳生姿。
我问你。准备去哪儿。
去一个离你最近的地方。你说。
那个昔日里铿锵有力的声音。现在却无力地让人心疼。
刚长成熟的蒲公英还没来得及离散。
我希望。不要有风来。
但还是起风了。
它们都走了。也包括你。
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是我想要的那个样子了。
一只来自柏林的鸟儿从我的眼前飞过。
它说。它会在天堂等我。
(5)
你总是催促着我回去。
我说等一切平静下来之后。我就回去。
看我如此执拗。你也就同意了。
下一次回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看着西边的天空对你说。
你摸了一下我的头。只是笑了。没说话。
记得那天残阳如血。将整个天际染成红色。你站在风里。晕开的血色。将我的眸子映红。
你紧张地问我为什么红了眼眶。
瞳孔里。你的身影一直一个人站在那儿。
一直。
一个人。
这次我回来的那个晚上。她说她想见你。
于是。我陪她去了。
你还是去年我离开时的样子。只是略带了荒凉。
在你的身旁。我看见了去年那只柏林鸟。
它还是一直冲着我说。它会在天堂等我。
(6)
身边的朋友一直陪着我。
陪着我度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她说。你要好好的。
我说。你也是。我们都要好好的。
他说。都过去了。
我说。对。都过去了。
我笑着给过去的你一个拥抱。
我笑着告诉你。我会幸福。
他们都说。会的。
而我只是会在某个突然惊醒的深夜里泪如雨下。
我知道。我在和你道别。
从房间里走出来。阳光耀眼。
我觉得恍如隔世。
也许我还需要很长时间去忘掉你。长到若干年以后。
待到我白发苍苍之时。我的子孙围在我膝前听我说我小时候的故事的那一刻。我仍然会想起陪我走过了二十多年光阴的那张温暖过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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