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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头蛇


更新日期:2018-09-19 06:53:20来源:网络点击:168117

那一树麦黄。曾经是我最绚丽的梦想。

只是。那梦想已然不复存在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知自何地结束。仔细想来。那些模糊了的细节恍若昨天。那么远。却又这么近。那些绿、那些黄、那些微微晕开了的红。还有那已然陌生了的气息。一经碰触。掩不住的香甜便踏春而来。那香甜有些柔软。还有些急切。漫过我的呼吸直达我肌肤之外的某处肌理。一点一点地渗入。一点一点地浸染。一点一点地成为肌理本身。

蓝天真好。白云真好。空气真好。院子里欢叫的喜鹊真好。太多太多的真好跟着我的奔跑。踩醒沉睡了一冬的地气。被深藏的一些水分活过来了。被隔绝的一些养分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出路。一株小小的杏苗吱溜一声就钻了出来。向大地揭示着春天的秘密。杏苗旁边的新草像语言一样密密麻麻。重叠有序。并以惯有的方式恣意着它们的生机。我小小的手开始在杏苗的周围挖土。很快。杏苗站立的地方就变成了一座孤岛。使劲去端那座孤岛。杏苗随着我手的动作摇晃着它柔弱身子。转眼就成了我双手之上的希望。跑着回家。跑着把院子里的土刨开。种下我的希望种下我的梦想。透过春天。我看到了杏子黄时模样:毛茸茸的脸蛋水灵灵的肌肤。任谁见了都想咬上一口。一些风像影子一样飘来飘去。枝条摇曳。叶子娑娑贴着杏子的耳朵低语。微微的颤动慢慢洇开。红晕渐渐浮上了杏子的脸庞。麦黄杏。家乡一张最大众化的脸谱。却总是这么勾魂摄魄。杏树附近。三五只蜜蜂嘤嘤嗡嗡着。有些无法克制的冲撞与毛躁。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恋。而杏子以惯有的沉默渐趋饱满。

现在想来。杏子的一生。是与我不断约会的一生。眼睛对着眼睛。心灵对着心灵。一天天。一季季。青瓦覆盖的房子。下雨的时候自然是要滴答着一些水珠的。不下雨的时候就会有风在瓦缝间溜达。扯了杏子的一些呢喃。虽不甚清晰。却无比亲切。老式的木窗。裸露着它自然的色泽。曲里拐弯着一些农家的意像。大红的剪纸窗花一定是喜鹊登梅。或者凤凰展翅。两扇对开的门自然是经常洞开着的。村子里的阳光很充足。空气也很新鲜。不需要特意去接纳或者更换。这样敞着门只是给那些在屋子里筑巢的燕子寻个飞来飞去的方便。

小小的杏苗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渐渐长大。长成了我眼中的风景。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种气息。晨光里是杏子的气息。黄昏里还是杏子的气息。山那面依然会有太阳升起。房顶上自然就有炊烟袅袅飘出。我的期盼是杏树快快长大。早日结出我心中的杏子。

麦子黄的时候。杏子也就该可劲地黄了。那些大片大片的黄。高高低底地起伏着。一层一层地跟进。一层一层地走远。麦田的尽头是山。山头之上是一树又一树的麦黄杏。一些散落的羊群在低头吃草。很悠闲的模样。放羊的汉子昂首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那些带着亲昵夹着骂声的吆喝。穿过漫不经心的羊群被风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一些笑声在麦田里响起。那笑声恐怕连时光也不会复制给放羊的汉子去听了。

某天。躺在杏树之下。梦到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杏枝上的一粒麦黄。醒来。以一树杏黄为背景。我把自己融入麦黄的呼吸。

时光流转。不知不觉间。我当年的梦想似乎已经远去了。而思念的风声却早已悄悄挂满了树梢。此时的我不禁自问:麦子黄时。我到底是杏树上的那粒麦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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