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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港股吧 【苏黎世的猫】[浪漫言情] 浪漫言情


更新日期:2016-06-03 01:35:58来源:网络点击:339067
《另类爱情》作者:苏黎世的猫

【文案】
对某件事极其冷淡的莫北遭遇男友出轨,却又遇到主角光环大开的男人时竟宁。
她曾在一个男人身上吃过亏,现如今,又要飞蛾扑火地吃第二次。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莫北,时竟宁 ┃ 配角:许建昭,闵安然,邱孝祥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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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创世纪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13751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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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
《无爱不做》《爱恨纠缠》《爱入膏肓/失性于人》《**》《遇女心惊》《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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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第一章
苏黎世的猫——《另类爱情》

时竟宁刚放下手里的文件,一旁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唐凯瑞在那边急得不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是十万火急,要他一定在最快时间内赶到3MM。
时竟宁揉着太阳穴,不紧不慢地问:“到底是什么事?”
唐凯瑞那边死撑着,一口咬定是急事,“真的,时老师,你不来我们绝对死定了。”电话里猛然一阵死寂,时竟宁不着急,反让唐凯瑞蒙了一脑门的汗,连忙告饶着,“哎哟,小的不拿胡话骗你,三缺一,三缺一,老师,可就差你一个人了。”
时竟宁一挑眉头,沉着语气,“笑话了,我忙得不着家,哪有空过去给你当牌搭子。”
唐凯瑞转身望了望屋子里的另两个,对着电话那头小声说:“老师,你真以为我蒙你呢?和你打个赌,今儿就把话撩在这儿了,这晚上的人你可一定愿意见。”
故弄玄虚,却真是勾起了时竟宁的兴趣,他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慢悠悠抽了一根烟。钢笔在两手间捻了一捻,已然打定主意,猛地站起来往外头走。
四个人搭伙打牌,金子坐在时竟宁的上首,笑起来的时候爽朗得像是盛夏的热风拂过铃铛,叮叮当当一阵阵的响。她拿尖俏的下巴指一指时竟宁手边上粉溜溜的一堆毛爷爷,咂嘴笑着说:“时局运气太好了,这么会儿功夫赢了一把钞票,我们简直输得底都掉了。”
时竟宁不动声色地摸张牌,想也不想地又打出去。下头三个人,个个鬼灵精,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怎样给他不落痕迹又恰到好处地喂牌。他一连几把都要不到花,照样能一帆风顺地自`摸胡下来。
时竟宁知道局里有大把的项目资金花不出去,唐凯瑞和一同打牌的邱孝祥合伙开公司,荷包常年瘪着不鼓囊,忙了几个昼夜拟写项目书,削尖脑袋争那一亩三分地。如今送了过来受审,给一圈的专家都打点得好好的,就差他这尊大佛拍板定夺。
时竟宁不缺钱,可挡不住有人巴巴地过来送钱,他还不想和钱过不去。而看着这几个一脸牙痒痒,内心无比肉痛却硬是憋出一副笑容的样子,比他连赢一晚上的钱来得有意思的多。
邱孝祥问:“凯瑞,听你一口一个时老师,到底和咱们时局有些什么旧交情啊?”偏偏这时候邱孝祥手机铃声大作,金子伸长了头一瞅,喉间逸出几不可闻的一声冷哼。邱孝祥没多注意,摸牌的间隙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说:“喂,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牌桌上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金子嘴角的笑意凝着不动,也不言语。唐凯瑞冲时竟宁偷偷地一挤眼睛,被他余光瞄了去,却是面无表情地作为回应。只是不约而同地静下来,除了牌与牌间的嗒嗒声,听得到电话另一头的女声。
那边声音沙哑,几声咳嗽之后平静地说:“我感冒了,还有点发烧。”
邱孝祥立时不安,焦急地问道:“你是怎么了,受凉了?早就要你多穿一点衣服。记得多喝热水,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子好好掖着,出出汗就好受了。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恐怕要到很晚,你先睡,别等我了。”
那边说好,双方都有准备要收连线,邱孝祥先将手机拍在桌上,电话那头突然一声:“你在——”被掐在前头,邱孝祥心里一紧,犹豫着要不要回个电话,这就少摸了一张牌,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吃吃笑起来,“唉,时局又要赢了,我相公了。”

多少圈麻将打下来,时竟宁赚得钵满盆满,自己这边桌面上摞得高高的,抽出一小沓子给添水倒茶的小丫头。唐凯瑞挤到他身边,皮笑肉不笑地说:“都是多亏了我吧,这一晚上收获不少。”
时竟宁看也不看桌面上的那些钱,拍拍两只袖管往外头优哉游哉地走,反问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那点点钱就想收买我?”
唐凯瑞却是拉着他的衣角,指着前头靠在一起的金子和邱孝祥,冲时竟宁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是否发生过关系,只消看看彼此的举止行为便能猜个□□不离十。两个人本是一前一后地走,过道尽头的电梯前,邱孝祥刚一按下了金属钮,金子立刻弯下腰,调皮地叠在他拇指上用力,起身的时候更拿指尖轻轻一扫他手腕。彼此间的相视一笑落在不远处时竟宁眼中,纵有千万重借口也只是一种解释罢了。
唐凯瑞开车送时竟宁返家,金子和邱孝祥点头哈腰,说尽好话,笑得两张脸皱成核桃。金子卖弄风情,甩一甩长发说:“时局,咱们下次再约。”时竟宁哼也不哼一声,闭起眼睛靠在椅背上养神。
等车走了,金子仍旧愤愤不平,“他奶奶的真是架子大,一晚上又是赔笑脸又是卖小心,花了一大把的票子伺候着,不求他有一句感谢的话,可连个正眼也没给过咱。那些钱也没收下,还搁在桌子上给我们打脸,这种男人油盐不进,到底该怎么投其所好?”
邱孝祥也是头疼,此刻掏出手机,盯着那通短短四十秒的来电记录发呆。被金子一把抢了过去,自作主张地关了手机,她整个人八爪鱼似的攀附在他身上,娇媚地笑着说:“伺候了那王八孙子一晚上,现在才有空伺候大爷你,大爷你就可怜可怜人,别和奴家甩脸子了。”
开始之前邱孝祥坐在客厅里喝了大半瓶子的白酒,金子洗得干干净净地从浴室里跑出来,只穿了一件新买的兔女郎的白□□惑装,头上还插`着俩大白耳朵。此刻手拨着屁股后头短短的尾巴,笑着冲他舔粉红舌头。
酒精作祟,他身体是滚烫的,欲念喷薄着像太阳表面吐出的金黄色信子,可神经麻痹变钝,脑子里始终是混沌的,连同感觉一起退化。许久没有出来,双方都气馁了,金子在旁边呼呼大睡打着低沉沉的鼾声时,邱孝祥躺平了身子让余热一点点退去。
他始终很清醒,过分清醒,脑中思考着,冲动着,懊悔着,为什么不立刻买药送去给她。继而踟蹰着,犹豫着,等待着,最终放弃了释怀着,反正应该不会有事。

莫北一大早就挣扎着起来,打开大门的那一刻,却被门外台阶上坐着的一个身影吓了一跳。
时竟宁听到声音这才动了一动,身体因为长时间地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变得僵硬,两条大长腿往下伸了伸方才找回丢失的灵活性。站起来的时候仿佛可以听见身上每个关节发出的嘎吱声,但他的笑容还是年轻的。
莫北大吃一惊地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时竟宁还有几个台阶要跨,身子却踉踉跄跄的,他微微蹙着眉头扶了扶墙,自己都觉得自己滑稽,“今天凌晨吧,来的时候月亮就在头顶,亮晃晃地照得我眼花。”
莫北更加觉得讶异了,“你不会一晚上都坐在这儿吧。”
“当然不是了。”莫北拍拍胸口,刚要舒出一口气,就见时竟宁扬一扬手里的纸袋子,“我刚刚还出去给你们买了早饭,你们这边的醒春实在一般,我索性就横下心来去了那一头的沐春。”
莫北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愁,沐春离这里差不多有十里路那么远,沿途跨越好几个车流繁华的十字路口和地下通道。他风尘仆仆,满身的疲惫,头发上的发丝因为清晨的霜露凝成一条条,额头上还有没蒸发殆尽的汗水。
莫北引他走进来,小声地责问他为什么不敲门进来。时竟宁当然是振振有词,“我怕吵醒了你小姨,惹得不高兴。”
就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理由,时竟宁在外头坐了小半夜。莫北给他倒杯热茶,他笑容缱绻地伸手,交接的同时,她没来得及松手,他早一拍握上,微凉但柔软的指尖贴在她细腻柔软的皮肤上,触电般的发麻。
莫北怔了一秒方才缩回去手。
莫北有些慌张地说了句“谢谢”,拆开纸包,将里头的包子烧麦一一取出来搁碗里,闲话家常般说:“小姨怎么可能不高兴,她最爱你来。”她表情不变,可话中有话,带着一点讥讽,脸上的笑容也透着无奈。
时竟宁看在眼里,说:“我当然不是怕她不高兴,就是担心我走了之后她啰嗦你,让你觉得不自在。”同时的,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板药,搁在她的面前,“听说你发烧了就赶紧找过来的,不是外面可以随便买到的那种。放心吃吧,对肾脏负担小,也能有效缓解不适的症状。”
莫北将之接过来揣在口袋里,却是疑惑地问:“听说……你从哪儿听说的?”
时竟宁说:“昨天晚上我和他一起打麻将。”
莫北重复:“哦,一起打麻将。”
她将瓶子里的豆浆有条不紊地倒进一杯杯干净的玻璃杯里,其实心里早就翻江倒海,有一万重声音要她往下挖掘,“打麻将的,还有谁一起打麻将的?”可她仅仅是在倒豆浆,手连颤也没颤一下。
直到有人按响门铃,她一个用力过猛就将瓶口对准了桌面,哗啦啦洒了半边乳白色的液体。时竟宁转身去拿抹布,眼尾的余光随着她往门的方向而走。
莫北光凭感觉就知道是邱孝祥来了,果然他穿得工工整整地站立在门前。莫北往前站了一步,脚尖勾着门带着关起来,她眼睛朝上一层楼看,说:“你晚上没回来吧?”
邱孝祥点头,说:“对啊,公司里实在是太忙了,这些天是申请科技项目的要紧关头,成天绕着项目书和那帮官员打转了。”
莫北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必要关心一下,比如要温柔体贴地提醒他不要心烦,要他努力工作,鼓励他有志者事竟成,也要撒一撒娇,娇蛮地让他在百忙之余能抽空想一想她,念一念她,不要让她太过孤单。
可许多话聚在嘴边,涌出来的时候只化成了很简单的一句,“你赶紧上楼休息吧。”
邱孝祥这时候扯住她的胳膊,将一盒感冒冲剂递过来,“你不是发烧了么,给你买的药,按照上头写的吃,应该有效果。”
浅蓝色的包装,有名厂商的拳头商品,可吸引莫北的倒不是这些东西。在盒子正中央的空白地方,用黑色记号笔赫然写着:一日两次,一次一包。
字体隽秀,字形偏瘦,熟悉的笔迹。
女人的笔迹。
太熟悉了,莫北只看一眼就能够认出来,她忽然就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邱孝祥瞪着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紧接着,听见她收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说:“孝祥,咱们俩分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的新坑☆操之过急
文案:
已过而立之年的凌琛依旧单身,
在家庭的催促下急于娶妻生子。
苦于没有合适人选之时,
忽然就被一个和他同一模子里刻出来的孩子追着喊爸。
面对完全陌生的孩子他妈,
他猛然发现儿子易认,
爱情这种东西却无法操之过急。

☆、第二章

莫北在二十三周岁之前从没被人说过好命。她幼年丧父,少年失母,底下还有一个小她六周岁的弟弟。一对姐弟相依为命,日日田塍篱角相见,街坊邻居眼中总满含怜悯地望着这对身影,背过身去,却又拿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说:“没爹妈的小破落户。”
大学之后,过五关斩六将那么艰难地进了一家事业单位,成为了众人眼中羡慕的体制内一员后,几乎只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平日里时常带着浅笑的姑娘前所未有的好运起来。
有一份稳定又不算繁重的工作,一个懂事而且聪明的弟弟,连终身大事也不需要旁人操心。她和住在上一楼的邱孝祥青梅竹马,年少时,顺其自然地做了最要好的朋友,成年后,又顺其自然地走到一起。走到哪儿,都是一片艳慕的目光,男的高大,女的漂亮,大家都喊他们为“金童玉女”。
邱孝祥是不是金童,莫北觉得有待商榷,但她不是玉女,答案却是非常肯定的。终身未嫁的小姨沈水仙在他们幼年时便搬了进来,作为抚养的条件交换,这套三居室登记在了沈水仙的名下。住得久了,沈水仙觉得自己确实是这儿真正的主人,越看这俩孩子越像是甩不掉的寄生虫。
每每赶上吃饭,沈水仙总是戳着盘子里的菜,半真半假地说:“姐姐和弟弟吃我的喝我的,你们长大了可是要还的。现在大米多少钱一斤,青菜多少钱一斤,你们吃一口我就要记一笔的。喏喏,姐姐又多吃了一口。”
当生活里的每一个部分都细化成钱的时候,莫北觉得自己还真是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来关注其他的事情,受不起折腾,索性就定下心来。
和邱孝祥的感情就在这样日复一复的日子里波澜不惊地流淌,彼此都习惯了有一个对方,就像是每早出门前必照的镜子,看得多了,快把镜子里的虚像当成现实。
两个人渐渐大了,如今莫北又有了工作,结婚便被提上议程,也是顺其自然,简单到无法再简单的一件事情。两人的计划是在一个好日子扯个证,请走得近的亲朋随意吃个饭,至于蜜月这种奢侈的东西,暂时还不适合他们这对小屁民,在市里的5A景区逛一圈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一切都可以从简,莫北却坚持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弟弟是越来越大,上了高中后个子又一路飞窜,睡在他的小床上几乎要蜷起身子。可房间太小,根本换不进一张大床。每每听见他一早起床抱怨头疼,莫北就觉得自己特对不起这个孩子。
莫北的想法是,既然买不起市口好的新房,那就找个离市区远点又干净的二手房,稍微装修一下就能住。一个做婚房,一个做弟弟的房间,最好还能有个小书房。
万事开头难,这买房的头就难在钱上。邱孝祥和人合伙开了间小公司,家里父母的那点棺材本全给他做了启动资金拿不出来,莫北又是职场新人,工资刚刚拿了不到五个月,根本攒不出一个首付钱。
她下定决心要和自己的小姨摊牌,让她把当年父亲因为出车祸索赔的钱拿出来救急。谁知道小姨平时就够抠门了,这时候几乎是把抠门更发挥到极致,两手叉着腰,扯着嗓子大喊:“钱钱钱,你张口就要钱,我有什么钱?”
莫北皱着眉头,“小姨,爸爸去世之后,那家人给过一笔补偿款,爸爸单位也有给过抚恤金。我知道这些年你为了我们姐弟俩劳心劳力,我也不想把那些钱都要过来,就三十万,你给我三十万让我做首付,以后每个月的按揭都从我公积金里扣。”
小姨冷哼着,“你是大**养在深闺,连这世道变了都不知道。钱不值钱了,你爸爸死了留的那点钱早就光了,你念书不要钱吗,你弟弟念书不要钱吗,一睁眼睛就要花钱,你以为我种着一棵摇钱树,天天没事点钱玩呢!”
莫北当即红了眼睛,说:“那就把这房子卖了租了,我不管,我一定要三十万来买房子。”小姨也动了气,嘴里呼哧呼哧着,鼻翼开开阖阖,嚷嚷着,“反了反了,我养了你十几年,给你吃,给你住,你现在说翻脸就翻脸了啊。卖房子,哈哈,你当我傻呢。卖了房子我去哪,谁养我,你们养我吗?我不卖,这房子是我的,房产证上白纸黑字写着,谁也别想动!”

莫北深受打击,坐在办公室里一个劲地流泪。中午也不回去吃饭,直到莫南在十二点的时候给她打来电话,脆生生的声音,大声地说:“姐,你中午不回来啦?”
莫北咽了口唾沫,好容易才压下去抽泣的冲动,慢慢地说:“嗯,不回去,中午有饭局呢。”
“还饭局呢,哪个饭局这么安静啊?你就别瞒着我了,知道你和小姨闹开了,她现在躺在床上乱哼哼呢,饭也没有煮。我也不理她,姐,横竖我是站在你这边,虽然不知道你们闹什么,但我姐肯定是最好的那一个。”
一席话把莫北说得又是哭又是笑,叮嘱他一定要立刻去吃饭,没料到门突然开了,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她连忙将电话挂了,站起来对这人说:“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边下班了,你有事的话还是下午来吧。”
时竟宁第一次见到莫北就看到她哭,红红的两只眼睛,皱着鼻尖,说话的时候眼内微波闪闪。干干净净的一个女孩子,漂亮又不俗艳,立在那里,明明是寥寥草草的一整个背景,瞬时间明丽起来。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是姓陈还是姓吴。不过人世有不平,在他们初次见面的这一次却是公平到极点,她也不知道他叫做什么,什么身份,有何过去。
时竟宁说:“别误会了,我不是过来办事的。”这才想到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一时间忽然觉得无比局促,思忖着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他斜斜倚在桌边,修长手指随意翻动着桌面上的电视报。
莫北疑惑着,“那你是……”
时竟宁这才说:“我是来找徐絮的。”
徐絮是局里出了名的美人,大眼睛高鼻梁,黑色如瀑的长直发,身材高挑,该瘦的地方瘦,该丰满的又丰满到恰到好处。美人的美大多千篇一律,徐絮又是这其中美得最标致的那一种。
徐絮平日里追求者甚多,然而从没听说她和谁谁谁纠缠不清,玩弄别人的感情。只是凡事总有个例外,局里新到的局长便是徐絮的例外。莫北这样新的新人也有所耳闻,她徐絮是人局长心尖上的人,轻易不要得罪。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真是很明显了,这位看起来绝不超过三十五岁的英俊男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传说中的局长大人了。莫北犹豫着,小声问:“你是时局吧?”
时竟宁竟还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这般的声名远扬,新职工不认识他的脸,却能联系着猜想到他的名——还是通过女人联系。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脸上仍旧是带着温和的笑,“正是我。”
原本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如今板上钉钉,莫北心里还是吃了一惊,她人木讷,装着机灵地拉把椅子给他坐,又去找一次性的杯子泡茶。
时竟宁说:“你别忙了,她既然不在,我就走了。”可他还是站着,手里揉着那电视报的一角,没有半分走的意思。半晌,他问:“你是这边研究所里新招的那一个吧,我看岗位表上定的是文献翻译的工作。”
莫北已经端水过来了,答应着,“嗯,才刚来了几个月。”
“做得还习不习惯呢,平时忙不忙?”
“习惯,也不算是特别忙,都是一时一时的,有时候会闲一点,有时候就忙得顾不上吃饭。主要一切都在学习交接的阶段,很多东西其实应该能很快做好的,但是因为不熟悉,所以耽误了时间。”她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说错了什么。
时竟宁饶有趣味地听着,面子上却是懒懒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又把刚刚绕卷的边角展平了。“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呢?”横竖也没有别的好问,他直想摇头。
莫北一老本实地说:“两千出头,还有些饭补和车补,也不是很多。”
时竟宁皱眉:“两千多的工资够干嘛呢?”
“勉强还算够用,生活水平基本上处于能吃得饱,但不能吃得太好的程度。”
一番话把时竟宁说得笑起来,莫北揉了揉眼睛,也不觉得有刚刚那般的紧张。没料到这时候大门被人哗的推开,就听一阵柔美的声音说:“哟,在办公室里说话呢!”
原本莫北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柳絮巧笑倩兮地走进来,语气含着一份显而易见的酸味,她忽然就觉得瓜田李下,有种生人勿进却偏偏和这主人多言的嫌疑。尴尬,特别尴尬,立在原地脸色都变了。
柳絮一双桃花眼将莫北慢慢拂过,最终落在时竟宁的身上,还是一脸体贴入微的笑,声音小小的,“中午没应酬么,来得这么早。”
男人和女人间的那点关系,一个眼神一句话,细微的语气变化都可以分辨出来。莫北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是旁人眼里多出的那根刺,她急忙去拿了自己的包,借口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出来。
临关门的时候,时竟宁透过渐渐变小的门缝向她说:“路上小心。”

莫北刚刚走下楼就给邱孝祥去了一个电话,她按着胸口,说:“死了死了,我今天得罪了两只母大虫。第一只是让我买不了房,第二只则可能让我提前下岗。”
邱孝祥在那头笑个不行,“第一只我反正是猜出来了,早就和你说了小北,你要让她拨根毛,不把她杀了是绝不可能的一件事。不过第二只我就不知道了,你是惹了哪个山大王的压寨夫人,现在人家拿着刀子在你后面砍呢吧,哎,小心背后!”
莫北果真回头看了看背后,“你别吓我了行不行。真是被你说着了,我惹了山大王的压寨夫人,不过现在要对付我的不是这大王,是这夫人。”
“那你绝对是把人山大王给惹了啊,”邱孝祥在那边冷哼两声,“小丫头,你多多爱惜些羽毛别成天背着你老公在外面勾三搭四的,你要是惹了谁,没等人家来办你呢,我先把你给杀了。那小奸夫也一起除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话说得多难听,莫北偏偏笑得出来,她在这边说他死不正经,可他下一秒就正经起来,说:“小北,你别太着急了,我知道你为了房子的事情烦心得很。你再等我一等,真的,现在公司越来越好,眼见着就要开始捞本。以后等我发了,给你在霈陵最好的地段买一独栋别墅,带小花园的,你就辞职回来陪我妈,成天养养花种种草,喂喂狗什么的。”
莫北说:“我等着呢。”邱孝祥这边欢天喜地地把电话挂了,一边唐凯瑞忙着送客户,瞪他一眼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们俩怎么还是这么腻腻歪歪的,真是看了烦死人。”
邱孝祥笑着拍拍他的肩,“麻烦你,麻烦你,我也喝了不少酒,送不了他们。等你顺利把人护送到家了,记得给我来个短信。”
唐凯瑞答应着走远,邱孝祥双手捧着脸重重揉了两揉,只是刚将手放下来,便看见前头不远处走得歪歪扭扭的金子。他赶忙跑过去,问:“这是哪儿灌了这么多啊?”
金子一脸酒醉后的绯红,两只眼睛眨巴眨巴望着面前的男人,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然间两手抱住对方的脖子,弯腰“哇”的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单机版JJ啊我现在是……到底有没有人看啊
☆、第三章

金子姓许,家里对这个女孩寄托了无限期许,于是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许多金子”。名糙好养,可长大后的金子却越发嫌弃起了这个俗烂透顶的大名。她执意抹去了那恼人的前两个字,也抹去了自己在旧家中的所有痕迹,背起行囊远走他乡,念了传说中低成本高收益的医科。
五年本科,读得两眼发黑才从象牙塔里出来,刚一步上社会就发现这高收益的工作居然还要用更高的投入才能撼动。金子无依无靠,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打拼,为了进入市里的一家医院实习费尽心思。
系里的教授一直都明里暗里地表明自己喜欢她,学期末了的时候当着金子的面给医院里的老朋友打了个电话,要他务必安排个轻松的职位给他的“爱徒”,刚掐了电话就嘿嘿笑着把脸凑上来。
金子不是不嫌他老嫌他贱,可一想到她顶着烈日冒着暴雨跑了多少地方,求爷爷告奶奶把一辈子的恶心都犯了,这一时的委屈还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心一横,眼一闭,往好了想,反正自己横竖也能得到快乐。
金子由此顺利在医院药房谋得一席之地。中药房,气味大,她做了两天实在受不了,撂下小秤就跑了。千辛万苦转去西药房,味儿是不大了,一拨拨的人过来拿药,一刻也闲不下来。
她白大褂,束头发,站在玻璃后头,总是拿支签字笔,在最醒目的地方写上吃法,再装进袋里给一个个等候的人。忙得走火入魔,总是下了班也闲不下来,见着一个盒子就爱拿起来写两行。
做得久了,心思活了,觉得那医药代表才是有前途的,做多少拿多少,也不受种种限制要在死框框里上班下班——而最重要的是,不用再受那老头子使唤。
金子没想多久便决意辞职去医药厂里跑销售,可这才发现前一脚刚离开了一龙潭,这后一脚便踏进了虎穴。比那老头子更恶心的还大有人在,多少人眼巴巴望着她,用吃豆腐的多少来决定谈生意的进展。
金子此刻躺在宾馆的床上真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太特么是个笑话。她就是那把戏人手中的猴子,卖皮相卖本事卖吆喝,到头来,把自己一条小命搭进去,说不定连个响也听不着。

邱孝祥也觉得自己倒霉啊,应酬的好好的,好不容易结束了,回头就被这金子吐了一身。没有办法,拎着这姑娘进了最近的宾馆,三下五除二把她外套扒了,伺候她躺下来,这才脱了一身的脏衣服,钻进卫生间里淋浴。
此刻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出来一看,金子醒是醒了,可直挺挺倒在床上哭呢。他赶忙坐到这姑娘身边,用湿毛巾给她擦了擦脸,说:“哭什么,我又没把你怎么着,别梨花带雨得装可怜了啊,被小北看见了以为我欺负你。”
金子将毛巾抽过来,转个身子背向他,“你敢欺负我呢,哼哼,就是小北不扒了你的皮,我都要给你一锤子。”
邱孝祥摸摸脑门,有意要逗她乐,“嘿,什么意思啊,我就这么差劲啊。我和你说真的呢,欺负你是给你面子,你还别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金子细细去想,不得不承认,还真是这样。她和邱孝祥和莫北是一个学校的校友,莫北是她最好的朋友,一路亲密无间,风风雨雨见证过来的人。她毕业时,莫北也知道她的窘境,可莫北人小力微,一个孤儿,哪能有什么能力帮助她?
她和那教授那啥的第二天,莫北提着一小壶皮蛋瘦肉粥给她喝。金子伏在她的肩头哭了好久,那时候满心觉得莫北这人真是又善良又体贴,什么话也不说,不做评判,可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这么恰到好处。
直到莫北也毕业了,进了事业单位,渐渐地,被她知道自己一切不堪过往的金子觉得自己有点膈应起来。她是既希望莫北能越过越好,又最不希望莫北比她自己强。每每见面,总有意无意地打扮一下,秀出点时兴玩意儿给她看一看。
幸而自己也确实处处比她好,但只除了一样,就是邱孝祥。邱孝祥和莫北两小无猜,这么多年以来,好得让人无比羡慕,她是亲眼见过邱孝祥怎样全心全意地对待莫北这个人的。
邱孝祥这个人日后不一定能多有出息,可只要这样静静地守着莫北一辈子,也足够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邱孝祥见金子不吭声,推了推她的背,笑道:“喂,金子,你不会还真的去想了吧,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人特别好,特别想被我欺负了啊?”
金子被打断了思路,猛然间回神,将手里的毛巾往后一打,“是啊,是啊,就是想被你欺负了。”
“哎哟——”邱孝祥几乎是在她挥过毛巾的同一时刻大喊起来,两只手捂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喊痛,“金子,你就是不满意我,也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金子赶忙翻坐起来,拿手去推他的手,要看看他的眼睛,便是笑便是恼地说:“你这个贫嘴贱舌的,老是爱和我抬杠,打得就是乖乖你,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把他手拨开了,眼睛果然是红了一片,眼泪水灌在眼眶里打转,稍稍一动就碎下来。金子连忙道歉,撑着他的眼皮,说:“我给你吹吹呗!”
邱孝祥低声咕哝着,“又不是进了沙子。”转而看到只穿着贴身毛衣的她胸前露出的一片雪白。邱孝祥一直知道金子比莫北胖,可直到今天才发现是某些地方发育的实在太好,鼓鼓囊囊的,撑得衣服划出一道完美的饱满曲线,那沟壑纵深处透着浓浓的诱惑。
金子两只眼珠子一转,发现邱孝祥正盯着她的胸脯看。一时间,手脚僵硬,将他的头放开了,往床后头靠了靠,视线掠过时,看到他喉结因吞咽而滑动了一下。
寡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终究是逃不了尴尬。
两个人背对着,房间里,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半晌,邱孝祥说:“我送你回去吧,你现在总应该酒醒了吧。”
金子跳起来,点头道:“对的,对的,是该回去了,我冰箱里还放着排骨呢,晚上煨汤喝。额,下次,下次你带莫北一块来,我做给你们喝。”
邱孝祥答应着,“哎!”

邱孝祥不知道怎么的,见过金子之后,这一颗心就有些七上八下。虚虚的着不了地,总浮在半空中让人受不了。可他做什么了呀,不就是当个好人,把这只路边的小醉猫拎进屋子里了么。
这么心事重重的干什么呀,这么心虚得不行干什么呀?
他什么都还没做呢,不对啊这句话,他就没想做什么啊。
到了家门口心里还一个劲的犯嘀咕,正在这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对骂声。一个女人用尖细的喉咙说:“给你们做饭,你是给我金了还是给我银了,不让你们给我做饭就算好的了。再闹,你们姐弟俩给我收拾包袱一起滚蛋!”
沈水仙正撸起袖子泼妇骂街呢。
邱孝祥急得烧脑子,松了松领带就往楼上冲,两步并作一步,大踏步跨上来,这就看到莫北手足无措地站在走廊外,正两手轮流往脸上抹眼泪呢。
邱孝祥冲过来,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拖到身后,用半边身子护着她,冲沈水仙说:“水仙姨,按理说,你是我长辈,我不该说你,可你做事实在不让人佩服。小北纵有千般错,也是你的外甥女儿,你这三天两头就吵吵,就是她不烦,我们都要烦了。”
沈水仙瞪着眼睛,“邱孝祥,你也不回家好好照照镜子瞧瞧自己那个样,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了!”
楼上邱孝祥的妈妈原本是探着头看热闹,不停嘱咐着,“孝祥,别人家的事情你别插嘴。”可一听到沈水仙骂自己儿子,登时便火了,拍着栏杆大骂道:“我儿子怎么你了,怎么就没说话的份了。你倒是也照照自己的模样啊,和头母老虎似的,怪不得一辈子没要人。”
沈水仙大怒,“反了,反了,都来欺负我了。”
莫北这时候大喊一句,“行了,都别吵了。小姨,你要是心里不痛快,你就冲我发,小南还是个孩子,长身体的关键时候,你要是真不肯给他做午饭,成,我以后就让他和我一起去单位食堂吃。至于这房子,它是我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你霸占着我们一家,又把那些抚恤金都用空了,现在才想要我们滚,告诉你两个字:没门!”
说完就摔门走进去。邱孝祥要跟着一起,无奈妈妈在上头用极其严厉的态度要他立刻回去。
晚饭,邱孝祥吃得漫不经心,夹菜的时候,总是在想莫北现在在做什么,又是在想什么。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还没出第二声就被掐了,心里知道她烦,也想过给她一点冷静的时间,最终还是熬不住给她去了一条短信,她半天才回复过来:孝祥,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可再有事也挡不了第二天是工作日的事实。莫北对着镜子照过来照过去,两只眼睛肿得和杏核一样,没一个角度能够见人。她戴个棒球帽,裹个大围巾,出门的时候看到一边尚在冒热气的早餐袋。
知道是邱孝祥做的好事,心立刻就软了下来,也是温热滚烫冒着热气。日子平淡如水,但凡有一丝波澜掀起,她都觉得宝贵。是有多少时候没这样觉察到一个男人就在身边的感觉了,而这个男人这样爱她,她又是这样爱他。
到达单位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而更让莫北觉得不解的事,整个所里大门紧闭,完完全全不像是有人上班的样子。仔细一想,她方才觉得不对,昨天下午对面的莎莎姐通知过今天在国展中心有一年一度的业务表彰会,要她自己坐车子前去参加的。
莫北狠狠一敲脑门,真是猪脑子,怎么就会忘了!
咚咚咚,拼命往楼下跑,飞也似的冲出去。忽然大门口进来一牌照极小的公车,她赶忙停下来等在一边,却发现这车有如定向,已经缓缓驶到她身边。车窗降下,时竟宁的完美侧脸渐渐露出,他偏一偏头,看向车窗外只露出一双明澈眼睛的女人,蓦然而笑,“怎么是你啊,莫北,今天所里不用去开会吗?”
莫北怔了怔,随即道:“开呢,时局,我就是给忙忘了,现在准备立刻赶过去。”
时竟宁这时候微微挑了挑眉头,让司机开了车门锁,自己已经空出位子往副驾驶后的那一处移动,对莫北说:“你上来吧,我送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04、第四章
时竟宁拍拍身旁的那个位子,对焦急的莫北说:“你上来吧,我送你过去。”
莫北犹豫的不行,心想已经是自己的失误了,怎么还敢麻烦局长大人啊,因而说:“没事儿的,时局,我出去打个的过去就行。”
时竟宁微微笑着,将眼睛自她身后掠过去,重回到她脸上的时候带着一份深幽的坚持,“你倒是想打的啊,可是现在正好是上班高峰期,你站那路口半小时怕也等不来一辆车。国展中心又在最西边,你再不麻利点儿,赶过去的时候会都要开完了。”
时竟宁说的也对,可莫北还是怕耽误他时间,“我看您挺忙的,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你又不是我秘书,你怎么知道我挺忙的?”时竟宁笑着逗她,看她那微肿的眼睛眯了一眯,心想怎么每次见你都是哭过以后啊,和只红着眼睛的兔子一样,简直难看死了。
莫北不知道他此刻想什么,只知道再推脱下去就真是又矫情又误事了。可是工作上的礼仪她是学过的,时竟宁给她让的是领导座,他平易近人是不错,她没头没脑地坐进去就是错了。
因而说:“我去副驾驶坐着吧。”时竟宁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一个劲往前头跑,唐凯瑞这时候把头从窗子里伸出来,笑着说:“莫北,你就别磨蹭了,赶紧坐后头去,这种好位子我怎么舍得给你坐!”
莫北怔怔的,“唐凯瑞?”他是邱孝祥公司的合伙人,所以她认识,记得邱孝祥头一次和她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挺开玩笑说这家人取名怎么这么省事儿啊,凯瑞凯瑞的,连英文名都一齐有了。
他什么时候也认识了时局长,还和他坐在一起了。
时竟宁这会子正往另一边移,说:“赶紧上来吧,我都给你开门了。”
唐凯瑞往后头扭一扭头,可不是佝偻着腰拉开门呢么,那神情,简直太认真了。
莫北涨红脸,折着身子坐进来。车里暖气开得大,车刚刚发动她就热出一身汗来,慢吞吞地把个衣服脱了,帽子摘了,围巾也扯了,堆在身上一件件摆好。时竟宁就坐在离她不到两拳远的地方,她不敢再动。
时竟宁也看出来她的局促不安,两手阖在自己膝盖上慢悠悠地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泥土味,他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身上怎么就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气味,可一点也不难闻啊,让他想起雨后天晴,打开窗子时的那股子清新。
他对莫北说:“其实也是顺路,正好我也要去那会上看看。我和你一样是这局里的新人,很多事情也还处在摸索的阶段,平时只顾着自己在局里忙,忽略了你们所,以后还要改进,也请你们给我多提意见。”
莫北讷讷地笑着,不知道是嗯好呢还是不嗯好呢。倒是前头的唐凯瑞噗嗤一声笑了,这时竟宁平时虽然看着温和,但其实心里头紧紧绷着轻易不肯放下架子,如今又是谦虚又是要人提意见,这到底是怎么个节奏啊。
时竟宁在后头目光灼灼,有些不耐烦地望了望这搅局者的后脑勺,自己压低声音清了清喉咙,是要提醒这唐凯瑞别再多啰嗦。但气氛到底是变了,一路上除了时竟宁没有一刻不消停的手机,车子里头始终静悄悄的。

几十分钟后,车子顺利到达国展中心门口。莫北等车刚一停稳,便急着要开门出来,时竟宁在后面阻止她,“迟都迟了,你别太心急,先把衣服穿好了,大冷天的,很容易着凉。”
莫北还是那一副想笑笑不出,想说说不出的样子,把大衣好歹是裹上了,却眼见着时竟宁先下了车,没多一会儿,他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帮她把门又开了一遍。
唐凯瑞坐在前头,脸皱得比刚刚还要厉害。
莫北千恩万谢地下了车,跟在时竟宁后头往集庆楼里走。心里擂起小鼓,有一万种声音告诉自己为了避嫌疑,千万不能和他走得太近,可自己一介草民,怎么好和局长说:我先走,你等个几分钟再跟过来。
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就听后面有人喊她。
“莫北,你要死了,怎么到现在才过来,把我们都要忙死了,你快点,拿着这彩页进去,给每个人都发一张!”
莫北刚一转身就被塞了厚厚一沓材料,莎莎姐脱了外套,只穿着一条紧身高领毛衣,两只手相交着抱在胸前,冲她一个劲的摇头,“你啊你啊——”猛然间看到她身边一抹黑色身影,眼内像是挤了一颗石子那么疼,磕得她立刻就没了下文。
时竟宁一脸温和笑意地扭头望向身后的人,忽然一张硬刮的彩页纸自莫北怀里飞出来,他赶忙伸手去接,却被锋利的边角划过指腹,他下意识地缩手,已经看到肉上红殷殷的一条线。
还是莎莎弯腰捡了起来,两只手卷着,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局促着,肌肉猛地一收缩,这就觉得冷起来,忍不了地打了个冷战。
时竟宁说:“既然这么忙就赶紧进去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尽管被莎莎看见了,又是如此大的反应,但莫北倒像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着痕迹地站到她后面。时竟宁虽然觉察到了,心中轻轻一声冷哼,也不在意。
大门打开的时候,副所长史翔头一个看见时竟宁,点头哈腰一脸奴才样地迎上来,说:“哎哟,时局,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时竟宁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来旁听一下了解情况,虽然知道这一年度你们工作辛苦,但总觉得了解得不够深入。”
史翔已经急着叫人去准备时竟宁的铭牌,时竟宁拦住他,说:“你别忙了,我不是来监督工作,更不是要给你们挑刺,说了只是旁听,我随便找个位子坐下来就好。”
史翔可不敢怠慢,嘴里答应着,心里着急着,没多一会儿,挂着时竟宁名字的牌子已经搁在大会主席台的正中央。
他这一声时局着实是吸引了不少人,尤其是刚在后排倒水的徐絮,今天穿了一条水清色的毛呢裙,众人堆里如青青脆荷一样耀眼。她扭着腰肢端来一杯水,早已看到自时竟宁身后穿出来的莫北,低着头,裹得严严实实,面上的表情淡淡的。
徐絮心里有数,嘴角就有一丝傲慢,将水递到时竟宁手里,声音却还依旧甜美,“时局,请用茶。”话说得俏皮,把一旁的史翔逗得心里乐开花,所里有徐絮这么个大红人可真是福气 ,想以前老局长三四年也想不起他们研究所一次,这新局长刚来了三四个月就亲自前来关心工作。
面子大,大面子,史翔觉得自己脸上有光,乐得像是下一秒就能晋升上去。自己也别站着碍事了,赶紧留下空间让徐絮和局长单独呆一会儿呗,找个借口就先行离开了。
徐絮是个聪明人,最会审时度势玩变通,男人么都是一个样,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现在也不问他和那个莫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反而温柔如水,和他笑得春风满面的,说:“现在抓得紧,中午连工作餐不安排了,这儿离市区又太远,咱们就在这附近转一转吃个饭吧,下午受累带我一起回局里,你说行不行?”
时竟宁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这么立在原地,两只眼睛盯着在会议厅里忙碌的某个人。等到她离自己近了,对徐絮说一句,“再看吧,行不行?”可不等她回答,拔脚就往前面走。
他来到莫北身边,轻声说:“莫北,你还没给我这彩页呢。”
莫北猛一抬头又看见时竟宁,神经都绷得紧紧,略一侧头,发现身后的徐絮正黑着脸紧紧注视着他们,立刻泌出一脑门子密密的汗。她将彩页递给时竟宁的时候还在奇怪,这地上明明铺着厚厚的地毯啊,怎么这两个膝盖居然这么疼啊。

徐絮到底是没和时竟宁一起吃饭。时竟宁给会议致完开场词后,便匆匆离开了这个会场。她知道他平日里忙,恐怕今天是临时抽空送了某人过来,现在日程调不过去又巴巴地赶走了。
徐絮觉得自己挺委屈,好容易和时竟宁有了不多的一点进展,现在半路上杀出来一个程咬金,这可真是唐僧去西天取经,没有个九九八十一难就过不去。她寻思着要找莫北旁敲侧击地说两句,可刚刚还看见莎莎追着她问东问西,一转眼就瞧不到人影了。
徐絮冷笑笑,这人恐怕是心虚,一个劲地躲着她呢。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都是一个办公室里的人,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也就把这件事缓下来,约着所里的一位大姐去吃饭。路上,这大姐絮絮叨叨的总旁敲侧击地问徐絮和时竟宁的事,徐絮心里一方面觉得这人神烦,一方面又有种小女人洋洋得意的情绪。
时竟宁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好长相,家世据说也挺不错,喜欢他的女人一拨又一拨,可真正能走近他的,现今为止,可能也就只有一个徐絮。
说话的时候,徐絮的音调便总往上扬,她撩一撩头发,说:“时局多忙啊,根本没空考虑个人问题,你是所里的老人了,又这么热心肠,不如下次你给时局介绍个姑娘。”
这大姐眯着眼睛直笑,“我瞧你小徐就不错,局长也是的,早就到了结婚的年龄了,还不赶紧定下来。再慢一点,好姑娘都给人抢走了。小徐你别怪我多嘴啊,其实这男人吧,有时候真挺木的,你不推他一把,给他点压力,他还真就不当你当回事儿。你听我说啊——”
徐絮正拔尖了耳朵听呢,忽然被后头一人撞了下。一个满身酒气的女人抹了把脸,嘴里咕哝着,“真是不要脸的东西。”发现自己撞了人,又赶忙和这一脸傲气的徐絮道歉,“不好意思啊,美女,我刚刚走太急了。”
徐絮哼一声,扔了个白眼,搂着大姐的胳膊说:“你赶紧和我说说怎么做。”扭身走了。
金子在后头感叹,怎么这年头男人都是色狼,女人都是怨妇,处处都有人和她过不去啊。忽然肩头被人轻轻一拍,转头去看却没有人,刚扭正了视线,猛然发现一个大高个挡在前头,她“哇”一声。
邱孝祥见把人吓住了,连忙赔不是,“真是对不起,把你给吓着了。不过我说你这是做了什么坏事了,青天白日的,和你打个招呼也受惊吓。”
金子啐他,“你这个乖乖,自己也知道青天白日的呢,哼哼,青天白日的还跑来吓人,真是坏得散了板了。”她挑着眉头,“怎么又见你呢我说,而且回回都还是我遭难的时候,披襟散发衣冠不整的,让你以为我平时就这模样呢。不过你放心,今天我清醒着呢,不会吐你一身。”
邱孝祥笑起来,“这最好不过了,我也不想带着你再去开间房,我好好一个黄花小伙子,不能将这一世清誉毁在你手上。”
把金子逗得哈哈大笑,说:“你还黄花小伙子呢,都和我们家莫北不知道缠`绵`悱`恻过多少回了。”可邱孝祥立时变了脸色,脸明明是笑着,可看起来僵着,金子两只眼睛转了转,讶异地张大嘴,“什么啊,你们俩不会还柏拉图着吧,小手拉过没,小嘴亲过没,这恋爱谈得也他奶奶纯洁了,是她不愿意还是你身体有问题啊。”
不知道是酒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邱孝祥觉得这张脸烧得滚烫,连同耳朵根子都通红通红。他揪着金子的头发,说:“喂,金子,我看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怎么啦,我就敢说!”她昂着头,哈哈笑着,“我说了你要怎么我,把我吃了,你不嫌肉糙啊,把我煮了,你也没那么大一个锅啊,哦哦,你要把我睡了,可你会吗?”
邱孝祥被她气得脸由红转了白,还要和她抬杠呢,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他,他转头一看,“咦,小北,你怎么来了。”
邱孝祥连忙把金子放了,两个人就像是惊弓之鸟,顷刻间就分得远远的。
莫北还觉得奇怪呢,“我在这附近开会,你们呢,都有应酬是吧。我说邱孝祥你刚刚干嘛呢,我可是看见了,你抓着金子的头发要打她呢。”
金子微微怔忪,片刻后也释怀了。他们三个人感情好,其实以前在学校那会儿也是打打闹闹的,现在你抓我一把,我骂你一通,其实有什么可心虚的。
她过来挽着莫北的手说:“就是啊,莫北,你这男朋友不靠谱啊,老是不尊重我们这些女同志。我刚刚不过要他给我介绍几个生意,他不答应就算了,还揪着我打,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莫北一口应承下来,说:“知道了,肯定要上一次政治课。”又去捂肚子,“真是饿死了,金子你吃完了对不对,让孝祥送你出去搭车子吧,瞧你这一身酒气,也不怕倒路上被人占了便宜。”
金子心里若有似无地想着,我倒是愿意被人占便宜呢。彼此打了个招呼,笑呵呵地跟在邱孝祥后头往外面走。
上了车子,她把车窗降下来,柔声说着,“你赶紧回去陪陪莫北吧,她一个人吃饭挺寂寞的。”
邱孝祥点点头,又是那个简短的一个字,“哎!”

作者有话要说:  改的吐血……有没有人看啊奶奶的……
☆、第五章
邱孝祥拨一拨手指头,从一数到十,再反过头来接着拨,却已经忘了是从哪一年点起来的,现如今又点到了哪一年。他和莫北认识的时间多么长,长到记忆都开始慢慢打结,年轻时的辰光,慢如龟爬,惶惶想来,真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
印象里,年少就相识的两个人本无交集,彼时她是活泼伶俐倍受宠爱的小公主,父母手里心上放不下惦记的乖乖女。邱孝祥每每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总是能看到一个粉嫩粉嫩的小孩子一蹦一跳地跑过来跑过去。
再后来,她有了弟弟,就总是捧着个奶瓶跟在小推车后头笑,粉白粉白的脸上两抹绯红,鼻子又挺又俏。她爸爸是个高个子,见到他,总是推着她的背说:“小北啊,快喊哥哥。”
她才不肯,扭扭捏捏地站到爸爸后头,两只胖乎乎的手紧紧搂着她爸爸的腰,小声娇糯地说着,“不要,我不要。邱孝孝拿了我的糖,还偷偷喝弟弟的奶瓶子。”
她话得说不好,管他叫邱孝孝。
父亲出事那一天,莫北还是这么娇滴滴,穿着一身蓝裙子,带着刚刚会走路的弟弟一人一个小板凳,排排坐在门槛外。邱孝祥路过的时候,她冲他扯鬼脸,大声笑着,“邱孝孝你又昨晚尿裤子啦,没羞,没羞,真没羞。”
邱孝祥急得抓耳朵,在她面前狠狠跺一跺脚,咚咚咚地往上跑。写作业的时候还在骂莫北,忽然就听到楼下一阵恸哭声,他妈妈跑出去看热闹,过了好久才回来,红着眼睛对他说:“真可怜,楼下莫北爸爸出车祸了,小丫头和弟弟没爸爸咯!”
邱孝祥却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恨恨地在想,小坏妞终于神气不起来了,她死了爸爸了,没人给她撑腰了。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所以成年后,每每看到侧影孤独的她,总是发自内心的愧疚。
邱孝祥想对莫北好,就对她一个人好,这种想法自知道自己喜欢她的那一天起,便越发的强烈。

送过金子,邱孝祥又回到这饭店,他给莫北要了一间小包厢,点了一桌子的菜,莫北皱着眉头说“太浪费”的时候,邱孝祥隔着椅背,两手紧紧环着她的脖颈。
莫北握着他的手,偏着头,承载他下颔抵在她肩头的重量。太熟悉了,好像左手握右手,膝盖碰额头,多余的一点心跳都不会有。
莫北笑着问:“刚刚金子要你介绍什么生意呢,两个人都闹得打起来了。亏得是我,要是别人看见了,一准要给我来电话,说邱孝祥和别的女人纠缠上了。”
邱孝祥听她提金子,心无端端地揪了揪,可转念一想,他和金子正大光明的,有什么必要玩心虚呢?何况莫北看起来正常的很,一点也不像是故意含酸套他的话。
心一宽,话就多,邱孝祥捏她的小鼻子,调侃道:“怎么的,万一我真是和她纠缠上了,你吃醋不吃?”
莫北拍他的手背,扭头瞪她,“说什么呢,你们俩真要是好上了,那我就成全你们。”
“这么大方啊。”
“那可不么,来一只斩一只,来一对斩一双,你们活着是别想有好出路了,但黄泉路上还能够结个伴。”
说得邱孝祥后脊背都是一凉,两只手轻轻掐着莫北的脖子,“没看出来你还挺毒的啊,怎么着,我还没想着对付你呢,你倒把怎么对付我的给想好了。”
莫北掰着他的手,哈哈笑起来,“我又没和别人纠缠。”邱孝祥说“你倒是敢呢”,推开她的,把唇贴在了莫北的嘴角。彼此间那么近,荷尔蒙的气味浓烈扑鼻,邱孝祥看着她无暇的皮肤和嫩白的肤色,实在忍不住要亲近亲近她。
莫北却有些生涩,背一下子挺得笔直,他的吻便从嘴边一直滑到下巴。
邱孝祥刚刚受到金子撩拨,早就觉得自己魂不附体,而她那句“纯洁的恋爱”又像是一把锋利的刃,插在他的肉`体上折磨。他此刻血气上涌,一手钳着莫北的下巴,不让她躲闪,咬着吮着折磨她的唇。
正情至浓处,包厢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侍应生端着一盘菜愣在原地。
莫北涨红了脸,把邱孝祥推开了,一脸羞愧地站起来,离这莫名其妙的男人远一点。邱孝祥却面无愧色,等尴尬的侍应生下去了,他又过来搂莫北的腰,莫北软着声音,“你今天是怎么了啊。”
邱孝祥拿下巴摩挲着她的侧脸,低声说:“小北,我今天晚上不应酬了,早点回家好不好?”
莫北点头,“好啊,你妈妈最高兴了,她可天天都抱怨你早出晚归呢。”
邱孝祥摇头,嗓音沙哑,“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莫北想不明白,早回来一天怎么就是为了她?直到邱孝祥解开了她的羽绒外套,将一双滚烫的手慢慢伸在她前胸,她忽然一个激灵醒过来,赶忙把他推开了,自己贴墙站着,说:“孝祥,你怎么胡思乱想了啊。”
邱孝祥见她躲自己和耗子见了猫似的,心里便聚着一口气,他紧紧抿了抿唇,继而一字一句地说:“小北,我怎么胡思乱想了,这是一个男人正常的需要吧,我们又不是刚刚交往,确定关系都过了四五年了,马上又准备要去结婚。以前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所以我不说,可现在我和你提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不过分是不过分,莫北掐着手指头,“可总不能去我家吧,我小姨那人精,指不定要说什么难听话。去你家的话,你妈妈第二天就能宣扬地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信不信!”
“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说小北,你到底是真害怕呢,还是心里有别的什么想法了?”邱孝祥咄咄逼人。
莫北也急了,“邱孝祥,你这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那个人比我有钱比我体贴比我能给你安全感,还有更重要的,他比我能先给你买一套房。不然你干嘛要一直守身如玉,我连亲你一下你都不让!”
邱孝祥声音不大,可字字如刀。莫北被扎的满身洞眼,眼泪含在眼眶里直打转,大声道:“邱孝祥,你混蛋!”说完就拎着自己的东西往外跑 。
邱孝祥被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坐到自己位子上抽烟,直到白色烟雾来去吐了两次,他方才回过神来,想想刚刚说的那些话,恨得狠狠敲了自己的脑袋。可追到门前,莫北早没了人影。

莫北仔细想想,自己和邱孝祥两个人真是许久都没这样肆意地吵过架了。这段感情一直是她占上风,从来都是她对他大呼小叫,邱孝祥脾气出奇的软出奇的好,宁可自己气得攥紧拳头,整张脸憋得白一阵红一阵,也从不曾说过她一句重话。
只是有一次,莫北不知道哪根筋撘错了,心灰意冷之下一定要和邱孝祥分手。闹了一遍又一遍,他是真的生了气,一拳就砸在了水泥墙上,手指关节处皮开肉绽,血混着石灰流了一手。
他红着眼睛冲她喊,“莫北,你要是敢和我分手,我就立马杀了你。”莫北吓了一跳,说杀人偿命,他嚷嚷着,“偿命就偿命,我就是死了也要找到你,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躲开我。”
自那次之后就鲜少再闹,哪怕拌嘴也是不动筋骨。一来是时间久了,两个人相撞的棱角被磨得严丝合缝,二来是人天生的惰性,莫北心想既然早就认了这个男人,他又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何必要折腾那许多呢。
这一次又和邱孝祥大吵一架,莫北觉得自己元气大伤,一连几晚都睡不安生。早上醒来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看手机,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既没有电话也不来短信。
或许彼此都想着将之冷却,然后过了几天,又重新回到原来那么好的状态。又不是刚刚认识了一天两天,凡事都要靠哄,他们之间更像是相濡以沫了许多年的夫妻——至少在之之前,一直都是这样。
莫北努力定下心来工作,正好临近年底,所里要扫尾的工作不能再拖,她一边忙着自己本分内的事情,一边还要帮其他部门做工作。这就够她受的,而经过上次的狭路相逢,徐絮又总是像防贼一样防着她。
莎莎姐也觉得这办公室的气氛不对劲,于是总趁着徐絮不在的时候偷偷问她,“上次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真是和时局偶遇的,然后他就大发慈悲把你送到会场了?”
莫北又将那天的事重复了一遍,无奈地摊手道:“莎莎姐,你真的别捕风捉影的,我和时局就是恰巧碰上了,其他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也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他瞧得起我,好心带我一段,这是他的平易近人。可你要说他对我有别的想法,那真是把人大牙笑掉。我莫北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平凡如草芥,又不漂亮又不聪明,他们这种层次的人看不上我,我自己也有要结婚的对象,不必死命倒贴过去。”
莎莎见她把话说到这种程度,也就断了往下深问的心。不过回头想想,莫北说得也是实话,时竟宁那种金字塔尖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们这种小职员,顶多只是做个消遣,就连徐絮那样的美人紧紧盯了他多少时候,两人间明明存着暧昧,时竟宁还是不愿意承认呢。
话说到这会儿,徐絮方才从门后头款款走进来。莎莎给对面的莫北挤了挤眼睛,两个人都在想刚刚的那番话她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可又有什么重要的,人家已经是一脸怡然自得地坐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徐絮刚一下班就在市里有名的酒店里订了最好的包厢吃饭,侍应生递来菜单的时候她胡乱翻了翻,便按照脑子里记下的把菜名一一报了出来。
等着上菜的间隙她给时竟宁打电话,彩铃响了半天始终无人接听,好不容易等到电话通了,却不是他的声音。徐絮小心地问对方是谁,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告诉她,“我是办公室的雷霆,不好意思小徐,时局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等他有空了,我会提醒他给你回过来。”
时竟宁的私人电话,接听的那一个却不是他本人。他既然不在,旁人怎样拿到他的手机?徐絮手指摸着那机器冰冷的外沿,发现对方已经连一句正经的谎话都没心思编给她听了。
徐絮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坐在包厢里等。玻璃窗外是霈陵璀璨烟火下的如画江景,载满男女老少的游轮响着鸣笛,轰隆隆地往前驶去。玻璃窗里是一桌丰盛无比的佳肴,有时竟宁最爱吃的菜,她特地吩咐过厨房,一定要少盐少油,他口味清淡得很。
墙上的钟慢悠悠走过八点的时候,徐絮给自己妹妹打电话,请她过来陪着一起用晚餐。妹妹刚上高一,此刻把手里的笔丢了,问:“姐姐,你那个高高帅帅的局长大人呢,怎么不陪你吃晚饭啊?”
徐絮觉得自己眼睛痛得不得了,胡乱搪塞道:“你就过来吧,姐姐给你加餐呢。那个人啊,唉,我也不知道啊,可能他很忙吧……”
时竟宁确实很忙。
这一头,雷主任将手机关好了,递给一边看文件的时竟宁,小声提醒着,“时局,手机我给您搁这儿了,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时竟宁先是点点头,可他走了几步路,又喊住他,问:“那件事你已经告诉过楼下的研究所了吧。”
雷主任连忙停下来,又转身往时竟宁跟前走过来,说:“已经说过了,而且要他们不要多啰嗦,毕竟这是给他们事业编人员的额外福利,根本不会有正式的文下来,要是节外生枝,被其他局特别是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会有许多废话出来。”
时竟宁将手里的钢笔放下来,阖上一沓子文件,慢悠悠地说:“就是这么个道理,其实也不算是违规,我倒是一片好心,只是人多口杂,就怕到最后以讹传讹,好事全变了坏事,把我弄得里外不是人。”
雷主任一个劲地赞许,“时局真是体恤下属,始终把员工福利放在第一位。其实啊,您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一来是楼下研究所里本身就没两个人,二来事关切身利益,谁也不可能轻易和他人分享。”
时竟宁等他出去后方才将那手机拿过来,翻阅着通话记录,将徐絮的那一条果断删除。此刻从位子上站起来,一个人慢慢踱至窗边,深冬,天黑得深沉而且冷峻,刚把窗户打开便是一阵急劲的寒风。
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时竟宁就觉得不自在,好像有什么东西聚在胸腔里,蛰伏着,把他憋得够呛。抽出一根烟,他低头对着那橘色的火苗去点,余光里却突然走过一个人。
高挑,纤瘦,尽管只是背影,他自信不会认错。

莫北将工作做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单位几个部门主任讨论出的一份年底绩效奖金分配办法,她尽管插不上嘴,却是要在旁记录整理,并将主要精神一一成文。
之前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事情,头一次做又是涉及所里年底发钱的重大事件,心里便觉得忐忑不安。一连修改了好几稿,这才最终定下来,准备明天一早呈给所长批阅。
只是骑车的时候出了一点小问题,她一脚猛蹬那车踏板,忽然听到一阵浑浊的金属响声,便发现链条松垮垮挂了下来,一直拖到地面上。无奈蹲下来修吧,可弄了一手的机油也没辙,正忧心忡忡着呢,忽然身边一束白色的光打到她手在的位置,一个男声醇厚干净地开启。
“要不要我来帮帮你。”
时竟宁站在月光下冲莫北笑。
莫北被吓了一跳。她一只手搁在脑门上,眯着眼睛往上看了看,然后半是尴尬半是愁地软声喊一句,“时局。”
时竟宁看她的样子直想笑,果然是机关里的小菜鸟,连遇到领导最起码的谨言慎行也做不到。见到他,不求卑躬屈膝点头哈腰,至少也要是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她倒好,一脸奇奇怪怪的臭表情。
时竟宁这么想着的同时已经蹲了下来,将手机塞进她手里,不容商榷地说:“你给我举着,我来帮你修。”
莫北的表情登时变得更加怪异。像时竟宁这种上个班有专车接送,下个班有专人服侍的主,居然会修自行车?她对之报以怀疑。
而十分钟后,当时竟宁一头大汗地告诉她“车没救了”时,她原本就做好建设的心里头还是恨恨地骂了他一句没用的。
时竟宁两手一摊,无奈地说:“没办法了,只好我送你回去,走吧,**,再晚一点,我怕你被鬼拖走。”
莫北觉得时竟宁这个人还真是挺毒,她一个大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在他搬出那个字来的时候缩了一缩。她从小就不看鬼片,爸爸去世之后就更是杜绝,可是莫南喜欢,一切刺激神经末梢最强烈的东西他都愿意尝试。
七八年前还时兴租碟,他时不时拿着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到影碟铺子里租鬼片看。一次她去邱孝祥家里找他有事,刚一进门便瞧见莫南和他坐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电视里,一个青面獠牙的鬼东西。
她被吓得嗷嗷叫,惹得莫南和邱孝祥事后都是哈哈笑,莫南要她不要幼稚,电影么都是假的,“实在不行,我和邱哥哥都会一起保护你,陪着你,这样一来,你总不会害怕了吧!”

莫北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到了时竟宁的车上,第一次艰难,第二次便容易得多。时竟宁在一边看手机,他侧脸如雕塑,有着精准切工下完美的曲线。而白色光线下,模糊了边际,弱化了平日里的棱角。
莫北呆呆地看他,直到他不经意间开口,“我有那么好看吗,你都看了半天了。”
啊,这个人狡猾得很,表面上他是在看手机,可实质上,却是透过这重光偷偷看一边的莫北。莫北被抓了现行,连忙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了,狡辩道:“我在数你那一边的路灯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可时竟宁不去拆穿她,将手机收起来,不再做那偷偷摸摸的事,他就是要正眼看着她,然后很自在地调侃道:“莫北,你怎么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
额头上,手上,全是褐色的机油,她自己看不到,还眨巴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向他。时竟宁觉得这人真是有意思,不说话的时候都有意思,转身去抽了几张纸,莫北坚持着“我回去洗洗就干净”的时候,他一把拉过她的手搁在自己腿上,仔仔细细地给她擦。
莫北一下子就怔住了,他手指修长,然而指尖微凉,隔着一层纸也能感觉真切。他的手可真是软啊,扫过自己手心的时候连带着她的心都软了,微微颤抖着,血液叫嚣里跳得飞快。
莫北觉得自己一定是有问题,和邱孝祥接吻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剧烈的心跳,可时竟宁只是在身边,若有似无的一点身体接触,居然让她如同跑了好几公里的路,一张口甚至要喘出来。
时竟宁看她憋得一脸通红的样子就忍不住笑,这个脏兮兮的傻瓜对他不是没有感觉的。而现在,她的手就在他腿上,他是有机会紧紧握住的,可他有的是耐心,还不想打破这暧昧来临后的美妙阶段。
时竟宁直起身子给她去擦额头,心无旁骛,只是要收拾干净这只小脏人,可她害怕了,醒悟了,发现这样一种亲密的举止越轨了。因而猛然一缩身子,时竟宁看得到她眼底深深的防备。
莫北说:“好了,可以了,谢谢你,时局。”
时竟宁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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