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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宁德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 】《家业》作者:糖拌饭(完结) 家业


更新日期:2016-06-03 01:32:11来源:网络点击:338995
本帖最后由 小小博 于 2014-6-8 12:42 编辑

家里极品多,外面恶狼多,握拳!
家业要兴!家庭要和!
奋斗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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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现代女在极品堆里淡定生活的故事。
这是一个现代制墨师在古代逆境奋斗的传奇。


第一章 一家子极品
徽州,正月,卯时,城门洞口的老虎灶正蒸腾着白茫茫的水雾。
“水开了啊,水开了啊,要打水的趁早。”一阵竹梆敲打的梆梆之声伴着苍老暗哑的声音在幽深的城门洞回荡。
一下子就让整个城门洞的住户热闹了起来。
城门洞尾的李家。
赵氏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一手用劲的推了推边上睡的跟猪似的李景福,只是李景福却嘟咙了一声侧过身继续睡,让她心里徒的冒起了火,重重的呸了一声:“这死鬼。”
随后赵氏裹着半张旧毯子下了床,直接走到屋子中间,用劲的掀开隔在屋中的布帘子。
帘子格开的另一边是一张上下铺的木床。下铺住的是李家十四岁二丫头李贞娘,而上铺住的是李家八岁的小儿子,喜哥儿。
哪家十四岁的大姑娘还跟父母住一屋,还要跟八岁的小弟住上下铺的?可没法子,李家就得这样,统共就两间屋子,另外一间住着李家大儿大媳,总不能让弟弟妹妹去跟他们挤。
赵氏看着那下铺裹着薄被缩成一团的李贞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冲到床边,直接抛了被子,用手扯着李贞娘的耳朵,尖着声道:“这挨千刀的死囡子,就知道睡还不快起来去打开水,一会儿家里要是没热水用,瞧老娘撕了你的皮。”
初春的寒意,再加上痛疼,让李贞娘迅速的醒来,此时她的心情是悲愤,两只眼睛皮跟灌了铅似的打不开啊,昨晚老爹又是赌了很晚才回来,被老娘赵氏扯了一顿子骂,最后老爹反攻,将赵氏压在床上好一阵折腾,弄的赵氏的叫床声跟杀猪似的。
如此,跟着自家父母仅仅一帘之格的李贞娘自然是一夜无眠,她既便是拿着棉花塞着耳朵也挡不住那抓心挠肺的声音。
“起来了,起来了。”李贞娘叠声的道,然后用力的挣脱赵氏,飞快的跳下床穿着衣,
“嘿嘿。”睡在上铺的喜哥儿醒了,看着自家二姐在老娘的手上吃了亏,幸灾乐祸的笑。
李贞娘瞪了他一眼,臭小子冲着她伸了伸舌头又翻过身睡自个儿的去了,弄的贞娘一阵气闷。
“哼,快点,别磨蹭。”看到李贞娘起来,赵氏这才黑沉着又一骨碌的回到自己的床上,只是那嘶骂声就再也不会停了。
而这样的嘶骂,李贞娘早已见惯不怪。
家计困顿,每个人都显得脾气特别的坏,骂人发泄实在是普通百姓最正常的表现,更何况这一家子还全都是极品。
老爹李景福,每日里不是醉生梦死,便是赌的天昏地暗,再加上坑蒙骗的,总之在城门洞的人眼里,这就是一个烂人,挨千刀的货。
老娘赵氏,彪悍,小气,尖刻,再加上见钱眼开,城门洞里的人见到她就躲,不是怕被她骂,而是怕一不小心被她占了便宜。
大哥,李正良,对得住他的名字,算是这个家里最好的人了,但却又太老实了,别说家里人,就是外面随便一个人都能差使他做事,再加上大嫂杜氏是一个能跟赵氏针尖对麦芒的人,于是李正良在城门洞人眼里就成了一个无能,怂包似的代名词。
至于八岁的小弟喜哥儿,这小家伙一肚子黑水,不提也罢,提起来又是一把心酸泪。
当然便是李贞娘这个身体的原身,那也是一个极品,好吃,为了吃一个葱油饼,能在这正月里给自己浇一身冷水,冻出病后,便到独居一处的爷爷那里去骗钱,骗了钱来也不思着去看病,只顾着吃葱油饼,最后葱油饼是吃了,却病死了,这才便宜了现在的李贞娘。
这都什么人哪?
一件夹袄,一条阔腿裤,腰上系着马面裙,初春的早晨,这样一身衣服是挡不住瑟瑟寒风的,李贞娘只得用劲的跺着脚,上下蹦了一会儿。然后在屋外厨房门口的大水缸里舀水洗脸。
一边眯着眼听着屋里老娘那各种国骂,苦中作乐,重生过来这些日子,赵氏这国骂已成了李贞娘晨间的伴奏曲,是乐子。
洗漱好,李贞娘提了一只大铜壶,就要出门打热水。
“贞娘,带着笑官,哭了大半宿,弄得我一夜没睡,我要再补补。”这时,李贞娘的大嫂杜氏抱着一岁左右的儿子小笑官出来,连着一根长长的背带子,直接塞到李贞娘的手里,然后便睡眼惺忪的转身回屋继续睡她的回笼觉了。
“你妹啊。”饶是贞娘淡定,这会儿终忍不住低咒一声,然后看到小笑官在自己怀里笑的没心没肺,又觉哭笑不得。
最后只得用背带兜着小笑官的屁股,背在身后,笑官这时却是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扯着她的头发玩,李贞娘没好气的拍开他的小手,这小家伙却又换一只手继续扯,扯得李贞娘的头皮一阵痛。
总之,这一家人,连着个奶娃子都是不省心的。
李贞娘一边腹诽,一边出门。
此时虽然已是卯时,天光已亮,但在这城门洞里,依然黑暗如深夜。
城门洞巷子是一条运货进城的通道,就建在城门楼下,只有间隔间的几段能露出一片天外,其他的就跟遂道一样,再加上道很窄,便是艳阳天里,这里的环境也是阴暗潮湿,这样的地方,别说有钱人,便是家道能过的去的,都不稀罕,也因此,这城门洞巷最后就成了这些短工帮闲的落户之地。
换后世来说,这里就是一个贫民窟,棚户区。
百多年来。
渐渐的也就形成了城门洞巷独特的生活景致。
而早上到老虎灶里打热水就是城门洞特有的一景,此时,各家各户都有人提着木桶或者铜壶出来,渐渐的就汇成一股子人流,热闹的很。
李贞娘提着大铜壶,背着小笑官儿随着人流走,不一会儿就看到老虎灶门口那盏独特的虎头风灯,那昏黄的光线,在蒸腾的水蒸汽里如同水墨画一样晕染开来,显得即怀旧又温馨。
老虎灶的门前几个来打热水的大娘嫂子的边排队边聊天,不外乎东家长西家短。
而虎灶里的水伯则忙的脚脚不粘地,一会儿要给人打水,一会儿要到灶头添柴火,还要给空出来的大锅加冷水。
李贞娘在外面瞅着,便把铜壶放在排着的队伍里,不用担心别人插队,这时代这方面比后世规范的多。铜壶摆在那里,别人还会随手帮着你往前移,决不会有人插队。
笑着跟周围的人打了声招呼,李贞娘便从人**里挤进了老虎灶。自顾自的帮着水伯忙活了起来,添好了大锅里的水,就坐到灶头添柴火。
虽说做爹娘的不招邻里待见,但家里穷困,周围邻里能帮还是会帮一点的,比如她来打开水,别人一桶要两文钱,而对于她家,水伯一向只收一文钱。这就是情份。
“哟,那不是李家的二丫头贞娘吗?这丫头一向是个没心没肺的贪吃鬼,如今倒也晓得帮人了?”外面一个老嫂子看着在灶里添柴火的李贞娘,一脸稀奇的道。
“嗯,这十来天,我天天都看到她帮水伯干活,倒是比以前懂事了。”另一个婶子道。
“有那样一对父母,她要是再不懂事,怕以后就没活路了,那田家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这时,边上一个大娘神叨叨的道。
“什么事啊?”周围几个人都好奇的问,
“前几日田家大少爷田本昌邀了几个同窗游黄山,不慎掉下悬崖了。”那大娘瞪着眼晴道。
“啊……”周围人都一声惊呼:“那怕是没命了吧?”
“何止没命,我告诉你们,搞不好连尸骨的都捞不着,历来这在黄山上摔下悬崖的,你看有谁家捞着个尸骨回来的?惨哪。”那大娘摇着头叹息道。
“唉呀,这下贞娘可完蛋了,前段时间那赵氏不是才逼着田家人定下婚期吗?这下,贞娘不就成了望门寡?这以后再想嫁个好人家就难了。”一边先头说话的婶子一脸可惜的道。
“呸,就贞娘家里那些人,就算不是望门寡,好人家也不敢要她。”那貌似灵通人士的大娘道,随后又压低声音道:“我有一个妹子在田家帮厨,我可听我妹子说了,田家人已经放出话来了,说田本昌出事都是贞娘给克的,因些便是这望门寡都不要李贞娘做,人死了都要退亲。”
“退亲这对李贞娘来说未偿不是好事,只是李家那赵氏可是掉在钱眼里的主儿,当初逼着田家定婚期,不就是为了田家的聘礼吗?如今这些聘礼怕早让李景福给败光了,李家如何还能拿得出来?”那老嫂子道。
“可不就是。”,听着那老嫂子这般说周围人一阵叹气,说起来这赵氏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这贞娘同田本昌的婚事是当年李金水同田老爷子的一句戏言,而今田老爷子早过世,李金水也不再是李家墨坊的大掌柜,只不过是一个守着杂货铺的糟老头。事过境迁,虽说李家在咱们这里还算是大户,但李金水这一房却早就淡出了李家,田家如今又如何瞧得上他们,本来这事儿,大家心里肚明,不提只当没这回事就算了,便赵氏想钱想疯了,居然逼着田家履行诺言,当时闹的满城皆知,若是田家不履行诺言,就要告田家背信弃义,而田家那也是徽州府数得上的木材商人,仁义礼智礼,这是徽商生存的根本,没人敢违背的,没办法,田家才抬了聘礼下聘的,可没想,婚期才定不久,田本昌就出事了,倒是难为了贞娘这孩子。
此时坐在灶头添柴火的贞娘也不由的有些麻烦的敲敲脑袋。
几人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老虎灶通共就这么大点的地盘,李贞娘还是隐隐约约听清楚了些,这个姓田的未婚夫她也知道一点,只是她到这世界也不过十来天,再加上现在也才十四岁,本朝女子成亲多在十七岁后,因此,倒也没急着思量这些,倒不成想,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哼,田家人也放出话来了,要是李家不退还聘礼,便要贞娘为她儿子陪葬,我呀,倒是琢磨出来了,这田家人退亲是假,谁不知道李景福那赌鬼早就把聘礼输光了,这亲还退个屁啊,怕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让贞娘陪葬,心思狠哪。”那大娘扬高了些声音道,又扫了李贞娘一眼,倒好象是要故意说给她听似的。
李贞娘也是心知肚明,别看这大娘好象那长舌妇一样说着八卦,但却着着实实是好意,给她一个提醒,让她好早做准备。
而就是这大娘,就在几天前,贞娘挑了一担水从她家门口过时,扁担断了,两桶水洒在大娘家的门口,贞娘被她逮了好一顿骂,最后这大娘还从贞娘大哥那里讹了三枚铜钱。结果被娘亲赵氏知道了,赵氏又跑去大娘家里,闹了一通,硬是把三枚铜钱要回来了。
因着这三枚铜钱,两家人算是结怨了,可结怨归结怨,如今这大娘却通过这个方式给自己提个醒儿。
城门洞人便是这样,平日里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的,谁也不会让谁,可真遇上大事了,却也不会坐视。
都是苦哈哈的人家,一起在城门洞讨生活,若不互相帮衬着点,岂不要叫外面的人欺负死了。
这会儿李贞娘便站了起来,冲着那大娘道:“谢谢大娘。”
“哼哼,别自作多情。”那大娘却是不愿承李贞娘的感谢,她可不会向那赵氏服软。随后,便提着热水离开了。
这时,水伯已经帮李贞娘打好了热水,冲着李贞娘道:“开水打好了,快回去吧,跟家里人好好商量。”
“嗯。”李贞娘点点头,提着铜壶出门,背上,小笑官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打着小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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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为女儿计,赵氏低头
走在路上,贞娘心里打定主意,这事情可不能由着田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田家要退婚可以,要退聘礼也行,但得给自己时间。
不能借着退聘礼为由打陪葬的主意。只是话又说回来,这种事情还得爹娘抗得住啊。
李贞娘边琢磨着就进了家门。
“大郎,你上工还早,先跟我到桑地里施施肥,整整地,过段时间就要领蚕子了,桑树不养好,蚕养不活。”小院子里,赵氏冲着正蹲在门边喝玉米粥的李家大郎道,李大郎平日里在油厂里打油,干的就是苦力活儿。
而李家的桑地是李家唯一的一块山坡地,每年三季蚕就全靠这块桑地养活,当然,偷别人地里的桑叶这种事情,赵氏绝对不会少干。
“嗯。”。李大郎点点头,站起来将最后一口粥吞进肚里。
“婆婆,跟你说个事情。”这时,正在门口梳着头发的杜氏眨眨眼睛,凑到赵氏跟前有些讨好的道。
“什么事,有话就说,别做怪。”赵氏一脸提防的看着杜氏,以她对杜氏的了解,这绝对是有所求。
“大郎上工的那个油坊,东家想卖了,我几个兄弟都在那油坊作工,起了心思,想拿下,我跟大郎也想凑一份子,想跟娘借一点。”那杜氏道。
赵氏立刻瞪了眼,要钱那就是要她的命,便咬着牙冷冷的看着杜氏道:“家里都穷成这样了,你看不见哪。”
“我是想着上回田家给二丫头的聘礼,反正成亲还要再过两年,就先挪挪呗。”杜氏笑道。
“呸,你死了那份心,大郎什么样的性子,你那几个兄弟什么样的性子,别说那聘礼已经还了债了,便是有也决不凑这份子,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赵氏没好气的道。
“婆婆,你怎么这么说,我那几个兄弟不也是看着咱家日子不好过才同意咱家凑的嘛,是好心。”杜氏一脸受伤的道。
“省了,这种好心不需要。”赵氏摆着手,一幅不在多说的表情。
贞娘一进门就听着这些,不由一阵白眼,虽然她已打定主意不能由田家说算了,可事态的发展最终会怎么样她不清楚啊,这聘礼也得准备着。因此这一路还愁着聘礼的事情,不知道家里还能剩多少,没成想,大嫂这又掂记上了。
“娘,聘礼还有多少?”贞娘将铜壶放在一个用稻草编的保暖桶里,又解下背上的笑官塞进杜氏的手里,然后问着自家娘亲。
“怎么,你也掂记上聘礼了,你知不知羞啊。”赵氏如今是逮谁骂谁,就没有和和气气的时候。
“命都快没了,有什么知不知羞的啊。”李贞娘一脸冷冷的道。
赵氏一听自家二丫头这话,心里突的一下,连忙问:“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李贞娘便把田本昌游黄山掉下悬崖的事情说了说,又道:“听说,田家放出话来了,如果不退还聘礼就要我陪葬,你看着办吧。”
这消息,将一屋子人给炸傻了。
“此话当真?”赵氏瞪着眼问。
“无风不起浪,只要到田家一打听不就知道真假了。”李贞娘道。
看贞娘的表情,赵氏知道事情怕是八九不离十了,不过终有些不放心,便让李大郎去田家那边打听打听,李大郎去了,没一会儿回来,一脸难看的道:“娘,真有这么回事。”
赵氏一听,那脸色大变,正如大家所料的那样,那些聘礼早让李景福拿去赌输光了,就是她偷藏起来的最后一只镯子,也叫李景福找到,昨晚去赌场输掉了。
这下女儿岂不是要没命,想着她猛的回过身冲进屋子里,扑到床上,便对着仍躺在床上的李景福拳打脚踢:“你这挨千万的,我跟你拼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这婆娘疯了不成。”李景福突然被赵氏这一顿发作,也起了火气,用劲将赵氏推下床道。
“还不是你这挨千万的,就知道赌赌赌,好了,把贞娘的聘礼都赔了进去,如今田本昌摔死了,田家要退亲退聘礼,不退就要贞娘陪葬,你还贞娘的命来。”赵氏又扑上床,对着李景福是又踢又咬。
李景福是一边挡着赵氏的撒泼,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事情经过,却也瞪眼横了起来:“呗,这订亲是你情我愿的,那田本昌是个没福气的,享不了我女儿的福,死就死了,退亲可以,想退聘礼门儿也没有,又不是我们提出来要退亲的。”
“呵,你这会儿说的狠又有什么用,你有本事让田家同意啊。田家若是要硬来,你让贞娘怎么办?你这挨千万的,我让你赌!!”赵氏又恨恨的扑上去打,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也清楚,田家不会善罢干休的。
“还不是你这婆娘,我早就说了,这婚事算了,人家田家瞧不上咱家,偏你非的去攀人家,如今弄到这个地步,就怪你。”李景福让赵氏打烦,也吼了起来。
“怪我,我这还不是为了贞娘好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难道你要贞娘跟我一样过这种日子。再说还不是你赌的家里债台高筑,我要不想法子弄点钱,这日子还能过吗?”赵氏哭骂着。随后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快快快,大郎,去请大夫。”李景福一看赵氏这样子,也急了,连忙叫大郎去请郎中。
贞娘则连忙倒杯热水,一边大郎媳妇儿怀里的小笑官叫大家闹醒了,也大哭了起来,一时间,真是鸡飞狗跳啊。
这真是越穷越发疯。
不一会儿,大夫请来了,却是赵氏又有了身子。家里都穷成这样,这又有了身子,一时间,全屋子人,竟没有一个欢喜的。
“大郎,去把你爷爷奶奶接回来,就说家要倒了,请他们回来主持。”赵氏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冲着自家大儿道,却是看也不看李景福一眼。一边的李景福却是沉着脸:“不准。”
“凭什么不准,有本事你把聘礼给拿出来,有本事你现在就去田家把事情处理了,我就不说这话。”赵氏冷冷的道。
“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你跟我娘又处不来,我这不是怕你在我娘手上吃亏吗?再说了咱家也没地方住啊。”李景福有些讨好的冲着自家娘子道。
“呸,少来这一套,我是跟你娘处不来,可也要家里的男人争气啊,这些年,你娘尽在外面道我长短,人人都道我容不得公公婆婆,我被多少人戳脊梁骨啊,你自己拍拍胸口,当初爹不肯跟我们住一起是因为我吗?是因为你这个败家子吧,他怕你把他最后的棺材本败光,今儿个就趁着这事,把你爹娘接来也好,反正我是撑不住这个家了,至于住哪里,后面还有一间柴房,拾掇拾掇我同贞娘住,你爹娘就带着喜哥儿住我们的屋,至于你哪边凉快哪边去。”赵氏颇有些心灰意冷。
李景福叫自家娘子说的一阵没趣,便冲着一边还愣着的李大郎吼:“没听你娘的话啊,还不快去。”
李大郎应了声,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一边杜氏嘟嘟喃喃的表情,颇有些不乐意,毕竟,一个婆婆已经够不好相处的了,这又再加一个婆婆,不过却也阻止不了,只得抱着笑官回自己屋了。
李爹看赵氏没个好脸色,也懒得再呆屋里,两手一搭,就要出去。
“你这又要去哪里?”赵氏瞪着眼问。
“你不是让我哪边凉快哪边去吗。”李景福闷声的道,转身就出了屋。
“我怎么嫁了这么个男人?”赵氏又是一阵骂。却又奈何不得自家男人。转脸又看到女儿一脸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
“看什么?”赵氏没好气的问。
“娘,你就不怕奶奶搬来跟你过不去?”李贞娘试探的问。平日里她没少从赵氏的嘴里骂李奶奶的坏话。
“那还不是为了你啊。”赵氏瞪眼。
“多谢娘。”李贞娘笑嘻嘻的拱拱手,心里却腹诽着,若不是自家娘亲逼婚在前,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但不管怎么样,这赵氏总算没有因为钱而不管她,不知觉间倒是有了一份亲近之感。
“你呀,也是个享不了福的命。怎么好好的人就掉下悬崖了?”赵氏又摇着头叹气道。本来,田家那样的富商,过了这村没那店啦,她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
李贞娘嘻嘻笑躲开:“娘,田家那样的人家,嫁去了未必就有福。”
第三章 唇枪舌箭,刀棍齐上阵
转眼就是申时,外面春光明媚,城门洞已经有些昏暗了,李景福自出门后就不见踪影,李大郎去接李爷爷和李奶奶也不见回转。
赵氏急的在小院子里转圈,贞娘也站在门外朝外望。
“娘,大嫂,二姐,田家人过来。”喜哥儿从外面撒丫子回来,气喘吁吁的冲着赵氏同李贞娘。
赵氏脸色一变,这该来的不来,这不该来的倒行来了,急忙大叫着喜哥儿贞娘关门,只是那田家人显然是缀着喜哥儿来的,为首的是田家夫人,扶着她的是家里的三**田荣华,还有二少爷田荣昌,后面带着一帮子家仆。
绝对是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哪。
赵氏再看看自家那满是缝隙的大门,哪里挡得住田家这些人,又看他们个个手持长棍,只要一进家,家里怕不知要被他们砸成什么样了,那嘴角不由直扯,便是打碎一块瓦片都能让她心疼死啊。
因此,眼疾手快的抄起院墙下的一把砍刀,然后就站在门中间,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将人堵在门口。
贞娘一看自家娘亲这样,也顾不得了,一溜进了厨房,拿了把菜刀跟赵氏并肩站在一起。
“死囡子,你还要不要名声了,跑出来干什么?”赵氏冲着贞娘喝骂。
“娘,田家今天这一闹,我还有个什么名声呀,都已经这样了,不需要顾忌。”贞娘很光棍的道。
在城门洞这一块,穷人家小娘就得行得正,担得起,干得了事,说得响话,这样便是能持家,能当家的料,若是在这里,你事事躲到家人的屁股后头,虽然可以说得上性子温婉,但穷人讨生活却是要于天争的,事事躲在家人身后,说不得还要被人看轻了去。
赵氏一想,可不就是。想到以后怕是再难从女儿身上弄到好的聘礼了,毕竟一个望门寡的名头,好的人家还是会顾忌,使一得自己还得陪上好嫁妆才成,一想这一进一出的损失,便气的咬牙,这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立时,气势猛涨,拿出她发那股子泼劲,恶狠狠的冲着田家人道:“田夫人,你们这是干什么?想杀人吗?”
田夫人这时满脸憔悴,两眼赤红,也不接话,只是用手指着贞娘,冲着家仆恶狠狠的道:“就是她,把她给我抓起来,她克死了我昌儿,我要让她给昌儿陪葬。”
得,这回连退婚也不说了,直接就是陪葬。
“呸,你儿子是自己摔死的,关我家贞娘何事,你们再敢上前,我就跟你们拼了。”赵氏举着刀,那气势一点也不弱。
许多时候,争吵便是这样,你若弱了气势,争吵就输了。
“你给我闭嘴,我昌儿一向好好的,就是你这泼妇,拿着根鸡毛当令箭,非逼着我们履行婚约,结果才刚定订一个月,昌儿就出事了,这不是你女儿克的是谁克的。”田夫人咬着牙回道。
田夫人咬着这被逼订亲的事,赵氏不由气息一滞,不免有些心虚。
贞娘一看,这不行啊,到得这份上了,就得光棍了上,反正她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田夫人,按理我是晚辈,今天本没有我说话的份,但事关我的生死,我也不得不说,婚约之事乃长辈所命,田夫人之前想赖,那就是不孝不义,所以,我娘做事无可厚非,另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田少爷真的死了吗?我怎么有感觉,他还活着呢……”
“胡说,飞来石那里摔下来的,怎么可能有的活?我们的人都在黄山找了十几天了,你少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来做借口,这些年,上黄山采松的烧烟人死在黄山的,又有几个能找回尸体的。”一边田荣昌气急败坏的道。
“呵,十几天很长吗?这种事情怎么也得找个一年半载吧,黄山周边有山民,猎户,采药人,这些人都在黄山山里讨生活,说不准田大少爷就被谁救了呢,你确定你都找遍了?这不怕一万还怕万一啊,还是说你有别的心思?”贞娘眼神中意有所指的道,这话就埋了小坑了。
“胡说八道,你别在这里含血喷人。”田荣昌气急,他可不是田夫人所出,是妾室所出,贞娘这话真要让田夫人有什么疑心,以后他的日子就难过了。
田夫人倒也不似一开始那么激动了,还在琢磨着,儿子倒底有没有活的可能。
田荣昌看到田夫人的神情,怕她真想歪了,不由的着急的道:“母亲,这李家人就没一个好货,全是些赌棍泼妇,咱们不需要跟她们多说。”说完又冲着那帮子家仆道:“还愣着干什么,抓人啊。”
立时的,几个田家家仆就往前冲了上来。
“是嘛?我李家以制墨起家,传到今日,也算得上是礼义传家了,仁义礼智信也是丝毫不敢有亏的,在徽州这地儿说起李家人,大多都要夸几声仁义的,老身倒不晓得什么时候我李家人在外人眼里竟全是些赌棍泼妇了?田二小子,你到好生跟老身说道说道,这可是事关李家的名誉的,田二小子不要怪老身倚老卖老了。”
就在这时,一声有些暗哑,但却充满了威严的女声响起。
众人望过去,才看到一溜子马车,车上全是半人粗的松木,时不时还能见一人粗的。此刻正叫周围看热闹的人阻住的路停在那里。
“呀,是李墨家族的七祖母,这是七祖母刚刚从城外接货进城吧,哈哈,田家这回碰上硬茬了,没想到李家嫡宗的老祖母居然出头了……”周围看热闹的都为贞娘她们松了口气。
贞娘看了看赵氏。两人眼中都有欢喜,有七祖母出面,今儿个这事情就好过了。
赵氏这时抢过贞娘手上的菜刀同她自己手上的砍刀一起丢到了一边,然后带着贞娘朝那老妇人福了福。
那李老夫人只是微微的扫了两人一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又转脸盯着田家人。
“见过李老夫人。”那田家人俱都行了礼,李家虽然现在正逐步落没,但一个御赐的李姓,一面‘黄金易得,李墨难求’御赐牌扁,那是任谁都不敢小窥的。
随后,那田夫人转脸冲着田荣昌道:“跪下。”
田荣昌一脸的不甘愿,但倒底也不敢拂田夫人的意思,只得跪下。
接着,田夫人继续道:“老夫人误会了,我家这二小子那句‘李家人’就是指的是城门洞这一户李家人,男的是个赌棍,女的是个泼妇,这点是不错的。”
田夫人这话倒不象是道歉。
“是嘛?老身老啦,这话的音儿都听不出了,只希望田二小子以后有针对的时候前面加个定语,比如说城门洞李家,这样老身才能听出音来。”李老夫人眼光如刀的道。
“是,谨记老夫人教诲。”那田荣昌在李老夫人的眼光下额头冒起了汗。
好一会儿,李老夫人才挥挥:“起来吧,再跟我说说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啊?”
第四章 闹剧收场,吴氏扬眉
第四章闹剧收场,吴氏扬眉
“李贞娘克死了我大哥,自该陪命。”田荣昌抹着额头上的汗道,李家七祖母的气势难挡啊。
“倒是老身我孤漏寡闻了,历来这殉节之事似乎仅出于自愿吧?这岂有逼人殉节的道理?老身是李家的祖宗,既然碰上了,就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七祖母微皱着眉头,眼如刀的盯田夫人。
“谁让赵氏逼婚在前呢,若不是她逼婚,我儿就不会被克死,所以我儿死了,她李贞娘就得陪命。”田夫人红着眼,不管不顾的叫道。
“夫人,你闹够了没有,荣昌,你母亲伤心过度,你不阻止,反而跟着一起胡闹,太不懂事了,回去自己关书房里禁闭三天。”这时,又几人过来,其中一人气冲冲的冲着田荣昌道。
两人并行,为首的正是李家爷爷李金水同田家大爷田槐安,田夫人的丈夫,两人身后李大郎扶着李奶奶,大郎手里还抱着一个陈旧的首饰盒。
正是久候不到的李家老两口,原来他们是先去找田槐安了,李金水自不可能来跟田夫人磨嘴皮子,直接找到田槐安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而之前喝责田夫人的正是田槐安,田家这些年一直在做木材生意,这些年也赚了点钱,这有了钱自然要谋官,有了官才能保住钱,这是每一个商人都想走,都必须走的路,否则,将会是一场空。
所以,当李老掌柜的突然到商行找到他,他才知道家里的夫人同儿子居然到李家去逼李贞娘殉节,他吓了一跳,李老掌柜当年可是常常出入王侯府第的人。
当年,老爷子就是看中这个才要跟李家订亲的。毕竟木材商人如果没有官身,那再有钱也只是一个商人,但顶级制墨师,却往往会成为王侯之家的供奉,是可以近身官身的一个途径。
更何况还有专门的墨务官,说实话,当年如今李家不发生那样的变故,这李金水必是朝延墨务官无疑啊。
虽然这些年李金水淡出了家,脱离了制墨业,不过,话说回来,李金水倒底是有路子的,万一给自己下个绊子,那他的谋算搞不好就要落空了。
也怪这几天他忙着带人上黄山找儿子,竟是没顾到家里这一头。
所以,一听李老掌柜说这事,他连忙急匆匆的过来,没想到,李家七祖母居然也在,这下更麻烦了,他还打算这两年也进制墨业闯一闯呢。
“荣昌,荣华,快扶你们母亲回去。”田槐安挥挥手。
“好,她李贞娘既不肯为我儿殉节,那她亦担不起我儿未婚妻的名头,把我家的聘礼退来。”田夫人看了田大爷一眼,恨声的道,声音中兀自有些不甘哪。
“夫人,咱家哪缺那点钱啊?”一边田大爷气死败坏的直跺脚。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她克死我儿,难不成还要好了她们?休想!!”田夫人恨恨的道。瞪着李家人的样子,只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聘礼已经被我那不肖儿败光了,这里是等值于聘礼的礼金。大郎,呈上。”李金水这时朝着身后的李大郎道。
李大道立刻上前,打开首饰盒,里面有大块的银元宝,有如豆大的碎银,还有有些沉旧的首饰,甚至还有铜钱,满满的一盒子。
是人只要一看,就能感觉得这首饰盒里的钱凑起来不易啊。
李贞娘看着那首饰盒,心里钝钝的。这些钱,只觉得比泰山还重,另外这种钝又似乎含有别的,带着一种闷闷之感,有些伤心。
这种伤心似乎是在为田本昌的死,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感情,是原来身体的。
想着,贞娘猛的又回头看了看赵氏。
赵氏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突然贞娘明白了,也许大家都以为赵氏是为了田家的钱才逼着田夫人履行婚约的,但实则很可能却是因为原身喜欢田本昌。
所以,赵氏才施了小计,极力促成这婚事。只是她那性子,能真正理解她的不多。
而到如今这地步,是谁也没想到的。
曲终人散,一场闹剧也完结了。于对贞娘来说,这样挺好。
李家七祖母带着运木材的车队离开,却是再也没看城门洞李家人一眼。
却不知当年的恩怨有多深?不过今日七祖母相助之恩,贞娘牢记。
转眼天已经黑了,李家屋里八仙桌上的灯盏难得的点了两根灯芯。
屋里,爷爷李金水同李大郎说着话。
这边,奶奶吴氏颇有些扬眉吐气,带着赵氏,杜氏和贞娘一起收拾着隔壁孙家的两间屋子,隔壁孙家这些年发了点小财,早搬离了城门洞了,他家原来的那两间屋子一直空的,虽然赵氏说把她自己的房子拾掇出来给老两口住。
但老两口不愿,就租了孙家两间,然后把中间的一个窗户打通,这样两边的房子就连一起了,如此一来李家住的倒也宽敞一点了。
“景福媳妇儿,把那茶几放这边。”吴氏分派了杜氏和贞娘干活就不管了,却偏偏指挥着赵氏忙东忙西。
“这东西刚才不就是放在那边的吗?你说放那边挡事让我移这边来的,怎么这会儿又要移过去啊?”赵氏吐着气道。
“我现在又觉得还是放这边好,不行啊。”吴氏横着眼道。
“行行行,你老怎么说怎么是。”赵氏没脾气了,又抬着茶几移过去。
“我说景福媳妇儿,你不是说家里什么事都能抗得住嘛?怎么,这回抗不住了吧,还得靠我们,巴巴的把我们接来。”老小,老小,吴氏这会儿那神情就跟得意的小孩儿似的。
“所以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我这回是接了两个宝回来了。”赵氏哄着道。
一边贞娘和杜氏也乐了。
杜氏压低着声音对贞娘:“其实,你娘还是你奶奶亲自相中的呢,两人本来挺不错的,后来闹翻都是因为你爹,你爹好赌,把家败光,你娘就要骂他打他,你奶奶就护着,一来二去的就变得有些水火不容了。”
“那这回爷爷回来了,让他好好管管我爹。”贞娘道,她实在是觉得李景福这个当爹的太不成样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滚,给我滚。”就在这时,隔壁传来李金水的吼声,声音里透着怒其不争的味道。
是李景福回家了。

第五章 叙往昔,李景福悔过
更新时间:2013-9-26 20:53:24 字数:2243 全屏阅读
一听李老爷子的吼声,吴氏急忙的跑去,赵氏带着杜氏同贞娘急忙跟着。
李景福一脸是伤的回来,明显的赌桌上又输了,付不出钱挨打的。
此时,李老爷子脸色赤红,喘气跟拉风箱似的,就那么盯着扭头站在一边的李景福。李景福此刻一脸倔着,却也是哼哼了一声:“滚就滚。”
说完,竟真的就转身离开。
“景福,你这是干什么呀,你知不知道你爹他身体有病啊,你怎么还这么倔?快跟你爹赔不是,说以后再也不赌了,找个差事,好好养家。”一边吴氏急道,上前拉着李景福。
“娘。”李景福也微红了眼:“爹他从小就看我不顺眼,一手制墨的本事宁愿教给大堂哥李景先,却不教给我,当年,我好不容易进了墨坊,当了管事了,结果爹倒好了,直接说我没能力就把我给辞了,让我在族人面前丢尽了脸面,我不赌干什么,爹让我觉得,我的人生除了赌干不了别的了。”李景福几乎是咆哮着。
“噗……”李老爷子吐了一口鲜血,整个人萎顿在了椅子上,用手指着李景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头子……”
“爷爷……”
“爹……”
“大郎快去请大夫。”赵氏冲着李大郎道,李大郎匆匆出门。
“爹……”李景福扑上间,显然也吓坏了。
“啪……”吴氏重重的一巴掌打在李景福的脸上:“孽障啊孽障,你知道你爹当年为什么淡出李家墨坊?为什么宣布退出墨业?为什么宣布此生再也不碰墨?你以为真象外人传的那样争权的时候败给你大堂哥景先的?你爹是那样的人吗?”
说到这里,吴氏重重的顿了一下:“是因为你,还记得当年那批坏了的贡墨吗?那批墨熬胶的时候,你爹让你守着的吧,还叫你按时按顺序下料的吧,可你怎么做的?你偷懒睡觉了,到最后醒来发现之前的料都没加,于是就一鼓脑的一起加了下去,可是你知道吗?顺序错了,再加上熬的时间不够,用那胶制成的墨送到京城就干裂了,你七伯挨了几十板子,命去掉半条,再回来重制了一批送去,又送了多少礼才把这事情摆平,可你七伯终归伤重,两年后就走了,你爹是替你扛下了事啊,你这不孝子,我打死了……”吴氏说着,眼泪巴答巴答的掉,那巴掌一掌一掌的拍在李景福的背上。
贞娘在边上听到这些,这时才明白自家爷爷跟七祖母的恩怨,想来七祖母是因为七伯爷的死在怪自家爷爷和爹爹。
此刻李景福也呆了,他从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当年没人跟他说啊,回想着往事,李景福突然闭了眼睛,卟通的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然后那头重重的朝地上磕着:“爹,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每说一个‘我错了’就重重的磕一下,没两下,额头就青紫的吓人。
“你这干什么?只要你能明白你爹的心就好,你这混仗啊。”吴氏抽泣的拉着李景福起来。一边赵氏虽然平日里对李景福恨的咬牙,但倒底是夫妻,这会儿也心疼的很。
“大夫来了。”这时,李大郎带着郎中来了。
李老爷子是老毛病了,肺病,制墨第一环节,点烟,就是烧窑取烟,越是好的烟煤就越是轻和细,这样在收烟时,难免吸进了气管里,肺里,再加上烧烟的工房里,常年烟火缭绕,火气熏人,长年累月的,能没病吗?
“这病要养,气不得,累不得,要清静。”郎中开了药,又细细的叮嘱。
随后李景福跟着郎中回去抓了药,又亲手熬好送到李老爷子床前喂他喝下。李老爷子喝好药,却是看也不看李景福一眼。
贞娘跟着家里一干人也在旁观侍伺着
“这么晚了,你们回你们屋里去吧,这里有我守着呢。”吴氏朝着众人挥手道。
“爹,那我回去了,明天一早再来伺候你。”李景福道。
“用不着,我让你滚的你不记得了?”李老爷子声音哑哑的道。
“你这老头子。”吴氏推了李老爷子一记。
“我说的话一口吐沫一个丁。”李老爷子仍眯着眼道。
“我明白了。”李景福道。
“明白了就去找秦会长。”李老爷子道。
“是。”李景福点头,就离开了。
贞娘还在琢磨着李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就听李老爷子道:“贞娘,七祖母今天帮了你,你要记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爷爷,孙女儿知道。”贞娘重生点头。同时暗暗握了一下拳,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七祖母的样子。
其实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位七祖母却是她最熟悉之人,是熟悉而不是相识,只因为她的事迹贞娘前世看过。
贞娘穿越前的名字叫李贞,同样是李氏传人,前世的家里就有一本族谱是记录李氏嫡宗的。
李氏原是易水奚氏,唐末战乱,奚氏就迁到了徽州,制墨传家,在南唐时,奚廷珪之墨得李煜喜爱,得赐李姓,并任墨务官,这是李家最辉煌的时候,到得宋时,李墨仍被称为天下一品墨,并有黄金易得,李墨难求之说。
但李家却并不太平,只因为李家跟南唐李煜的关系深为宋朝延所忌,李氏墨业尽管名声在外,但实则举步为艰。
而到得元时,制墨业是一片萧条,李家自然无所作为。
再到得明时,墨业兴起,但李氏嫡宗却因为子孙不继,最终绝代而消亡,前世,这一直让她爷爷引为憾事,因为李墨的精髓技术就在嫡宗,嫡宗一消亡李墨的精髓技术就绝了,以至于此后的李氏都未能在徽州制墨业中占这一席之地。
而现在七祖母这一支应该正是族谱中消亡的那一只,七祖母将是李氏嫡宗最后一个掌舵人,而此时,李氏嫡宗是一门寡妇,七伯爷因着当年的事情死的,此后,几个叔伯,和堂兄弟,不是找墨摔死在黄山,就是病故,如今只有一个跟喜哥儿差不多大的曾孙李天佑,也就是跟小笑官一辈的,贞娘记得前世那族谱记载,等到七祖母病故后,小天佑莫名的就死了,其他的李氏庶族就开始瓜分嫡宗。
别的贞娘已经记不太清了,记忆最深刻的却是最后几行笔记。
世孙媳:陈氏,出家为尼。
世孙媳:田氏,归田家,未几,卒。
世孙媳:黄氏,居寒窑,是年冬,卒。
世孙媳:孙氏,改嫁,未几,卒。
前世,每每看到这里,如果没有后面的卒字,还不觉得怎么,可一想到那些卒字,李贞心里都特别难受。毕竟都只不过三十来岁的人。
如今,她将守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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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景福离家,贞娘谋生计
一夜无言。
第二天清晨,贞娘早早醒来,听着城门洞水柏熟悉的梆梆声,知道老虎灶的水快开了,便起身穿了衣服,又要去打热水。
惯例的在厨房门口的大缸边上洗漱,随后提了大铜壶,想着,又到隔壁爷爷奶奶那里,准备提了他们的铜壶一起去打热水。
没成想,刚过去,就看到自家老爹就跪在那屋门口:“爹,娘,我走了。”
“你走吧,闯不出个样子就别回来了。”屋门紧关着,屋里一阵咳声后,便传出李老爷子暗哑的声音。
“是,我知道了。”李景福应声,说完,就背着包裹,开了院子大步离开了。
等李景福离开,这边的屋门才开了下来,李奶奶吴氏扶着李老爷子站在门口,吴氏嘴里更是唠叨道:“你这死老头子,景福也这一把年纪,你何苦把他赶出去,在当地儿找点事干干就不成?”
“咳咳咳……”李老爷子咳着,吴氏连忙拍着他的背心,好一会儿,李老爷子喘匀了气息才道:“还不是你惯的,在当地,他的名声早烂透了,他还能找什么事作,他如果再无所作为,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李老爷子说着,又是一阵咳。
“那你也不能说‘没闯个样子就别回来啊’,这在家日日好,出门万事难哪,每年这徽州出去做生意的有多少,可闯出个样子的又有几个,你这不是绝了他的退路吗?”吴氏埋怨着。
“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什么,我就是要绝了他的后路,他混了这些年,志气早就消磨了,不把他逼到绝路,他如何振作得起来?”李老爷子急了道,说话快了,又是一阵咳。
“行了行了,春寒露重,我们还是回屋吧,保重点身体,咱们那两幅棺材板当了钱替贞娘退聘礼了,如今你要有个好歹啊,使不得就是那席子一卷,丢到城外喂野狗喽。”吴氏叹了口气。
“就你话多,我告诉你,这事你别嚷嚷啊。”李老爷子板着脸。
“啧,知道知道。”吴氏摆了摆手,随后又嘀咕子句:“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以为这事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啊?景福媳妇儿可不是个傻的,咱们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心里明镜儿似的,除了那两幅棺材板,还有啥?”
“你……”李老爷子急了,这老婆子就爱跟他抬扛。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回屋吧。”吴氏看他又急的喘不过气来,连忙摸着他的背,扶着回屋里。
这种情形,贞娘倒不好去打搅了,退了回来,提着铜壶出门,想着老俩口嘴里的棺材板,那眼眶有些湿润,心中是感动的酸楚,总之这一回为了田家这退亲,这情份她欠大了去了。
出得院门,就跟着人流朝老虎灶去,没想又看到自家娘亲赵氏站在一边的屋檐下。两眼正看着远处城门口。
“景福嫂,我刚才看到你家景福背着个包裹出门了,这是要去哪里啊?”路过,有个打招呼的问。
“管他去哪里,死在外面倒省事了。”赵氏回过神来,却是愤愤的道。
贞娘翘着嘴角,她这娘亲就是嘴硬,没看她那眼眶红红的吗?
赵氏回屋里了。
贞娘到了老虎灶里,一如既往的帮着水伯干点活,心里却在琢磨着,因着田家之事,家里正在发生一点一滴的变化,人心也在凝聚。只是如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生计艰难啊,贞娘琢磨着弄个什么来补贴家计。
“贞娘,贞娘……”这时老虎灶门口,一个少女手里抱着一捆稻草在那里上下跳着叫她。
“月娟。”贞娘拍了拍手上的灰,跑了过来,却被那叫月娟的少女拉到了一边,这孙月娟是原身的闺蜜,就是原来住在隔壁孙家的女儿,虽然孙家搬走了,不过孙月娟却经常过来找她玩,她穿来这段时间,孙月娟倒是帮她熟悉了不少情况。
“我稻草拿来了,你教我编那个保温桶吧。”孙月娟道。
这个保温桶就是贞娘家那个用来放铜壶的稻草桶子,前世,李贞去农村旅游的时候,就看一些老乡的家里,用稻草密密实实的编成一个大桶,有的是编成一个煲样形状,将吃不完的饭放在钢筋锅里,然后将钢筋锅放在稻草编的保温桶里面,即能保温还很有原生态风味的。
而且,当初为了搞旅游,那些老乡可把稻草的编艺发挥到了极致,那些稻草编的东西很有艺术性,再画上画,一个个都好看的紧,李贞当时好奇,也跟着老农学了两手。
而穿到这时代,因着没有后世那样的热水瓶,贞娘看着早上打来的热水没一会儿就要冷掉,于是就编了一个,再在外面又包了一层旧棉絮,如此早上的热水,摆到晚上,还是挺热的。
孙月娟前几天来找她玩,正好看到这个,觉得好的很,便直说去弄点稻草,让贞娘教她。
“嗯,去我家吧。”贞娘点头,然后回了老虎灶,提着满满一铜壶的热水,带着孙月娟一起回家。
贞娘还有一个想法,她可以卖这个保温桶啊,这东西除了点稻草,几乎不用什么成本,但家庭日用却是方便了不少。
当然,这东西实际上也赚不了几个钱,而且这时代的当家主母,那都是勤俭持家的,这东西没啥技术含量,只要看过,就能学会。
不过,能卖几个是几个,蚊子腿也是肉啊。
当然,在贞娘的心里,她最想弄的是制墨,毕竟她在现代时她就是李氏子孙,一手制墨技术也还不错,只是如今李老爷子在这一行颇有些微妙,再加上这个时代,一个女子要进入制墨行,难度不小,她得好好琢磨琢磨。
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李家。
看到贞娘带着孙月娟进来,正在大缸边上洗漱的喜哥儿两步就窜了过来,抬着眼睛,贼兮兮的看着两人的嘴角。
“看什么?”贞娘拍了他后脑勺一记。
“看你们有没有人偷吃。”喜哥儿撅着嘴道。
贞娘不由的乐了,这是前身的毛病,好吃,还有那么点小脑瓜子,常能弄到一些吃的,却常常是偷偷在外面吃完才回家,被喜哥儿抓到几次,这小子就精了,每回贞娘从外面回来,他就偷偷的检查。
“臭小子,什么毛病。”贞娘笑骂。随后却眨巴了眼睛:“你要是听话,帮二姐做事,二姐给你买葱油饼。”
小孩子嘛,想差使他,就得给点甜头。
“当真。”喜哥儿眼睛一亮。
贞娘看了看在院子里洗漱的洗漱,干活的干活,溜弯子的一家人,便道:“有爷爷奶奶,娘亲,大哥大嫂做证。”
“好,快说,做什么事情?”喜哥儿来劲了。
“跟着。”贞娘一摆手道。
三人便到院子的一角,搬着个小马扎坐了下来,孙月娟把稻草铺开。
第七章 机会至,贞娘初谈墨
三人在一边忙活,赵氏杜氏等人也围了过来,才知道是编保温桶。
“前天,阿柱嫂来我家玩,看到这个,也想要,还问我怎么弄的,要我帮她弄一个。”这时,杜氏开口道。
“行啊,大嫂,你让她弄点稻草来,我就帮她编一个,你在跟她说,让她帮咱们卖这个稻草保温桶,卖一个除了本钱给她两成收益。”贞娘这是把后世的直销都用上了。
“啥意思啊,贞娘,这东西能赚钱?”一边赵氏两眼瞪的跟铜铃。
“这当然,有人需要就能赚钱啊,不过这东西简单,仿制快,也就一开始能赚点,不过能赚一点是一点呗,除了稻草又不要花什么本钱。”贞娘笑嘻嘻的道。
赵氏听贞娘这么说,立刻的就来劲了,手一挥,一家人都学,大哥也嘿嘿的道:“稻草我弄来,我们油坊那边有许多,我跟东家说说。”
便是李奶奶也搬了张小竹椅过来,仔细的看着。
“大姐,那我要卖一个能不能得两成的利。”一边喜哥儿这会都顾不得葱油饼了,抬起有些乌溜溜的小脸问。
“能,谁卖的谁就得两成。”贞娘道,又嘻笑的冲着月娟道:“月娟,你家现在住在李氏墨坊那边,那边人上工忙,这个东西正适用,你再帮着卖点,一样卖一个得两成利。”
孙月娟的母亲是李氏族人,父亲孙大海是李氏墨坊的一个小管事。自从城门洞搬离后就住到了墨坊那边的集子上。
“嗯。”月娟重重点头:“最近,墨坊开工了,忙的要死,一些人家还把桐油领回家点烟取料,中午根本没有时间烧锅,都是直接吃冷的,我哥昨天就是吃了冷饭,结是就拉肚子了,有这个东西挺好,早上烧好的,就乘热放进去保温着,至少中午还有点温,不至于吃坏肚子。”
一边贞娘听了孙月娟的话,可管不得冷热拉肚子的问题,却是一脸惊喜的问:“墨坊里可以领桐油回家点烟取料?”
“是啊,不过有要求的,二十斤桐油必须出一斤的上等墨烟料,要不然要扣工钱的,你就白干了,要是损失多,还得赔墨坊桐油钱。”孙月娟道。
顿了一下又道:“当然,如果你点烟的技术好,能取出更多的上等墨烟料,墨坊除了付工钱外还可以按市价收你超出的上等烟料,挺花的来的。我大哥技术还行,前儿个也领了一百盏灯,他说了,二十斤桐油,他必能取出一斤二两多的上等烟料,这样一个月下来相当可观的。”
所谓的点烟取料,前世,墨厂已经是滚桶取料,全自动化,但这时代却是不成的,全手工,就是将桐油放在油灯里点然,然后在灯的上方罩一只瓷碗,这样燃烧的黑烟粉尘就附在瓷碗的底部,这就是烟料,一段时间收取就成。
贞娘发现李氏墨坊有能人,这个激励就相当于后世所说的绩效,有这个措施,那大家一定想方设法在同等桐油的情况下,取出更多的上等墨烟料,这样墨坊就能用更少的铜油获得更多的上等烟料,虽然多出的烟料要花钱购买,但怎么都是花的来的事情。
毕竟上等烟料难出。
贞娘心动了,前世虽然厂里是机械化的,但她爷爷就有一个私人的小墨坊,就是用这种手工取烟,据说解放前时,墨厂里也是这种手工取墨烟法,而一个七级熟练工,一次能管两百盏的油灯。
比起孙月娟大哥可厉害了不少。
这活计前世李贞帮着自家爷爷做过,她一次也能管一百盏油灯的。
想到这里,她心动了,问孙月娟:“月娟,你帮我问问你爹,我能不能领些灯和铜油回来取料啊?”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啪的一声:“你会取什么料啊,到时候还不够你赔铜油钱的呢。”一边赵氏瞪眼道。
“我怎么不会,我上回在月娟家还帮着孙叔取过,孙叔还夸过我呢。”贞娘回道。
前几天她去过孙家,就见到孙家在点烟取料,不过只有十几盏灯,当时孙父正忙,她看火候差不多了,就自作主张的帮忙取了点。
一边孙月娟连忙点头:“是啊,婶儿,我爹说了,贞娘不愧是李掌柜的孙女儿,取烟的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我大哥有时候都不一定那么准呢。”
“你爹那是夸大,她没干砸就算不我错了。”知女是莫若母啊,贞娘就是个好吃鬼,干活能偷懒就偷懒的,这也是她为什么每天逼着贞娘干活原园,这丫头不逼是不成的。
当然,赵氏也发现,贞娘最近变了很多,做事是勤快了,但取烟料这本事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干的好的,自然不知道,如果贞娘面子没变,里子已经换人了。
“那你说说,如何能更好更多的取出上等烟料?”
不知何时,李爷爷拄着根拐杖出来了,正坐在墙跟晒太阳,这会儿冲着贞娘问。
“嗯,一般来说,最讲究火候,烟不能烧的太老,太老的烟就粗和燥了,不易和墨,至于具体怎么算老,怎么算合适,这个全凭个人感觉,没有太细的道理好说的。”贞娘知道爷爷这是在考她,便站起来道。
李金水听着微微的点头,心里倒也奇怪,自家儿子什么料他清楚,在墨坊里,管的是和料,对点烟是一点也不懂的。
“你刚才说一般,那还有特别的?”李金水咳了声又问。
“嗯,除了火候,其实火头是更该注意的,火苗的大小,温度,以及稳定度都是至关重要的,火头一定要稳,不能晃动,更不能起火花,这些如果都能掌握好,别说上等墨烟料,便是超品墨烟料都能出。”贞娘继续回道。。
不错啊,这丫头拧的很清
“你从哪学来这些?”李金水疑惑的问。
“爷爷忘啦?这是您写的笔记吧,我没事就看看呢,就记下了。”贞娘转身回屋,不一会儿拿出几本笔记。
这几本笔记是昨天她整理柴房时找到的,都是一些关于制墨的知识和领悟。
这会儿倒成了最好的解释了。要不然还真解释不过去。
天意,李金水眯着眼看了看那几本笔记。
他的一身制墨技术是嫡宗的大伯教的,最先要传的自然是嫡宗的景生,景福这边呢,他便将他所有制墨上的领悟都写成了笔记,只要景福能用心学会,那技术不会比景生差。
可偏景福这小子钻牛角尖,他不亲手教,他就不学,结果留给他那几本笔记全丢在柴房里,没成想最后却成全了这个二孙女儿。
“何为好墨?”
“质轻,胶轻,色黑,声清,坚如玉,理如丝。”
……
“何为月团?”
“徐弦墨,名月团,价值三万。”
……
李爷爷一连几个问题,贞娘一一回答,毫不停顿。
“进屋去把家里的油灯取来,再取来一只瓷碗,菜油,三支筷子。”李老爷子道。
“我去。”喜哥儿最喜欢凑的热闹,说完,便颠颠的跑进厨房。贞娘自也跟了去,那么多的东西喜哥儿一次拿不过来。
不一会儿东西取来了。
唯有赵氏和杜氏两个在一边抽着嘴角,那菜油平日里都不舍得多放一点,没成想这会儿居然拿来烧。败家呀。
接下来就看贞娘了,倒好菜油,点燃油灯,李老爷子竖着三支筷子,瓷碗就通过这三根筷子罩在油灯上,居然稳当当的。
贞娘便盯着火,又在灯的一边竖了一块门板挡风,毕竟这是在院子里,一般点烟的工作室是不通风的。
过了一会儿,贞娘轻轻拿手点了一下碗沿上的烟灰,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取下碗,果然,碗底满满一层,正准备去弄一块竹片来刮下烟灰,没想李老爷子拿起一根筷子,用握在手上的那一方沿着碗沿顺时针一刮,居然将碗四周的烟灰刮的干干净净,一撮烟料就堆在了碗底。
贞娘看着,真是神乎其技,让她用筷子绝对不成,必须得是竹片或竹刀。
“成,这活你能干。”李老爷子捻了捻那点烟料,点点头道,声音中却颇有一种后继有人的满足感。
家里的老爷子点头了,赵氏自没话说,先前不同意,不过是怕钱没赚倒反而糟蹋了,这会儿见老爷子都认同了,心里倒是更欢喜些。
“贞娘,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问我爹吧?要是能成,就直接跟着我爹去领回来。”这时孙月娟也是一脸兴奋的道。
“成。”贞娘点点头。两人便一路出了城门洞。
第八章 遭刁难,贞娘据理争
孙月娟的父亲孙大河是墨坊的副管事,听贞娘说想领灯和桐油回家取料。
这些日子,贞娘家发生的事情孙大河也是知道的,听说老掌柜的把他们老两口的棺材板都当了,自然明白李家如今日子难熬。
虽说老掌柜跟嫡宗这边有间隙,但子孙后辈赚点辛苦钱,讨生活应该是没关系的。
至于点烟的技术,月娟虽在一边把贞娘夸的天花乱坠的,孙大河是有些不信的,但李家有老掌柜的在,想来也是不会有问题。
于是就给贞娘担了保,然后带着她去领料。
“谢谢孙叔。”贞娘跟在后面,笑嘻嘻的感谢。
“可别这么客气,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哪天我还想回去找你爹喝酒呢。”孙大河开玩笑的道。
“那孙叔可要失望了,我爹跟人跑汉口去了,被我爷爷赶出门的。”贞娘回道。
孙大河听了,倒也没在说什么,心里却是点点头,不愧是老掌柜的,终究还是狠下了这个心,景福这些年也着实混的太不成样子了,如今反累的女儿为着家计奔波。
三人边聊着,就到了墨坊的材料间。
“郑管事,我带着人来领一百盏油灯和二十斤的桐油,回家取料。”孙大河冲着材料间一个账房打扮的中年男子道。
“押金。”那郑管事看了看孙大河,又看了看贞娘,便抬眼道。
贞娘在边上一听押金,心道,坏了,她家这时候哪还拿得出押金来。不由的看了看孙大河。
“我担保,我来画押,可行?”孙大海凑上前道。这位郑管事是邵总管的女婿,平日里说话就这么硬气,他也只得讨好些。
“你担保,你担得了那么多的保吗?你两个儿子,各领了一百盏油灯回去,这又给人担保,真要损失了,可不是仅仅钱的问题,那可是会耽误工期的,不成。”那郑管事摆着手道。
“这,不是说李氏子孙免押金的嘛。”孙大河无奈的道,本来,他知道老掌柜跟嫡宗这边关系不好,不想节外生枝,便想瞒着贞娘是老掌柜家孙女的事情。
只是这会儿,郑管事这么一手,就没法瞒了。
“哦,你是李氏子孙?哪一房的?”那郑管事的听说贞娘亦是李氏子孙,脸色倒是缓和了下来。却是冲着贞娘问。
“八叔公一房的,我爷爷是李金水。”贞娘脆声的道,孙大河之前的好意贞娘也清楚,只是如今到这份上了,那她也不能怯场,她如今出来,代表的可是八房,不能丢份。
李家在贞娘爷爷那一辈,嫡庶算到一起共有兄弟十三人,不过多夭折或意外死亡,如今除了已故的嫡宗七爷爷外,健在的便是六爷爷,八叔公,九叔公,俱是庶出。
六爷爷李金泰,自李家太公爷和太祖母过世后,兄弟分家,他只要了一个乡下田庄,到乡下过起了富家翁的生活,膝下有三女,前面两女早已出嫁,如今子孙满堂,不需要六爷爷操心,唯有最小的幺女儿,性子太绵软,六爷爷怕她嫁到别人家里吃苦头,在十八岁上便帮她招了婿上门,穷人家的孩子,倒也是个勤劳肯吃苦的,育有一子,六房也算是后断有人,六爷爷也说得上是万事顺遂,平日里有时间便提着几个红芋,或者玉米各家窜窜,悠闲无比。
而八叔公,便是贞娘这一支,据说当年也分了好一笔家财,不过,贡墨出事时,李金水变卖了一部分补偿嫡宗的损失,再一部分便是被那好赌的爹给败掉了。
几房里,没有比八房混的再差,不招人待见的了。
九叔公李金和,在墨坊里是有份子的,如今帮着七祖母管理墨轩,有一子一女。儿子李景东当年跟在七爷爷身边做事,当年贡墨出错的时候,他也是挨了打的,两条腿就残了,后来由七祖母介绍,进了雕刻世家黄家,学了一手雕刻技术,顺便还娶了黄家女,如今是制墨坊的首席雕板师。
从这一点上来说,李景东也是被贞娘的爹给连累的,难怪这些年,八房九房亦是老死不相往来。
此时,那郑管事一听贞娘是八房的,那脸色一变,又沉了下来:“不行,你不能领。”
“我为什么不能领?”贞娘皱紧了眉问道。
“你大概不晓得,你爷爷当年可是被赶出墨坊的,并发誓,有生之年决不碰墨,人无信不立,你还是回去问你爷爷吧。你爷爷当年为了争夺墨坊的,甚至不惜在贡墨上做手脚,最后终导致七老爷身亡,景东致残,这等事情难不成都忘了?”那郑管事一脸不屑的道。
贞娘知道,爷爷当年怕自家老爹的事暴露出来不容于人,便抗下了这件事,才致使人人都以为当年贡墨的事情是自家爷爷有意为之。
如今事情内情她已知晓,但早已事过境迁,再解释那些东西已毫无意义。
但不管如何,这是前辈的恩怨,算是李家的家务事,也不容得一个外人在这里评说。
“爷爷辈的事情,我一个小辈无权过问,我只问你,我爷爷可被逐出李氏?我还是不是李氏子孙?”贞娘一步紧逼一步的问。
郑管事没想到贞娘词风这么尖锐,一时竟被逼问的甚是尴尬。
“自然是李氏子孙,这一点是没人能否认的。”这时,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传来。来人是一位花甲之龄的老者。
四周的人俱是作揖问好:“邵总管好。”
贞娘回头看着他,据说这位邵管家自祖上起就是李家之家仆,如今几代下来,早已跟李家人无异,如今更是深得七祖母器重,掌管墨坊诸事。
其在李家的地位,不比几位叔公低。
“邵管家好!”贞娘冲着他虚虚一礼,邵总管是李氏家仆,所以,李氏之人俱以管家称呼。
“贞姑娘客气。”邵总管虚应道。
“李氏祖训:李氏墨业为子孙计,后世李氏子孙,不分嫡庶,不分亲疏,只要肯付出劳动,便能在墨坊求得一食之地。如此,邵管家,贞娘来领点烟的材料可有不当之处?”贞娘继续道。
“自无不当之处,贞姑娘只消签个字,便可以领料回家。”邵管家道。
“多谢邵管家。”贞娘作礼,不管如何,以邵管家为李家的奉献,该有的礼她不能少,随后自有人带她去领料。
“岳父,我看八房这是不安好心哪。”看贞娘离开后,那郑管事冲着邵管家道,这郑管事正是邵管家的女婿。
“放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是谁?贞姑娘是谁,再怎么她是李家人,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的。”邵管家疾言厉色的道。
“我这不是为嫡宗叫屈嘛。”郑管事辩解道。随后道:“对了,岳父,等过两天她送料来,我要怎么收?”
“废话,该怎么收就怎么收?收料还要我来教你啊。”邵管家气的一甩袖子。
看着邵管家的背影,郑管事怔怔了好一会儿,突在眼睛一亮:“高,实在是高。”
八叔公的为人大家是清楚的,说了退出墨业,那是绝对不会再碰的,而李家,除了八叔公,李景福是个酒鬼赌鬼,李大郎那小子只有一把子蛮力,可干不来点烟这活,如此一来,八房里哪有人能取出足够的上品烟料,按规矩来,到时这贞姑娘不但得陪钱,活计自然不能接了,便是八叔公也丢尽了颜面,这真是一箭好几只鸟儿。
第九章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贞娘自不晓得郑管事的小九九,一百盏油灯,再加上灯架和瓷碗,还有二十斤的桐油,这些东西可一不是她一个人能弄回家的,正好孙月娟家就住在附近,便跟她家借了板车拉回来,说好第二天让自家大哥去还。
不一会儿,到得家里,招呼着喜哥儿帮着搬进柴房。这柴房以后就是她的工作间了。
好一会儿忙完了,贞娘锤了锤腰,才牵着喜哥儿出来,没成想就听得院子里老娘高八度的声音:“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这又怎么了?贞娘不由的快步出来。
才看到孙月娟的娘亲冯氏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坐在院子里跟娘亲聊天,脚边还摆了两个编好的保温桶。再看院子一边的棚下面,堆了高高的一个稻草垛子,想来自己去领料的时间里,大哥已经把稻草领回来了。
“又到咱家来顺东西,我上回就去她家吃了几粒花生米,被她追了几条街打骂。”一边喜哥儿皱了皱眉头,颇似心疼的看着冯氏脚边的两个保温桶。
“不许这么说,月娟姐对你可不错啊,再说了,这回二姐领料回来加工,孙叔也是出了力的,两只保温桶算得了什么。”贞娘瞪了喜哥儿,轻拍了喜哥儿一记,这小子有些小气。
不过,看着喜哥儿气呼呼的脸,知道这小子是在记仇,便乐呵呵的道:“行了,以后二姐炒花生米给你吃。”
喜哥儿这才一脸欢喜,又不忘的提醒道:“还有葱油饼。”
“是,还有葱油饼。”贞娘从善如流啊。
两姐弟在一边嘀咕着。
这边,就听冯氏回道:“自然是真的了,田家的大少爷根本就没死,今天一早就从山里出来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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