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在头顶散发着刺眼的光线。一点点挤进黑色的眼睛。仿佛要将里面也照得发白似的。许成才坐在柔软的双人床上。呼呼的喘着粗气。他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抹去额头密布的汗水。脸色红润。像是在开水里烫过一样。想起刚才的情形。他不禁觉得耳朵都是火辣辣的。
他抱着李月如走过不远的道路便找到一家宾馆。深夜了。如他这般奇怪的样子难免会惹人生疑。他对前台小姐说：“麻烦开一间房。”年轻貌美的前台小姐疑惑的打量他。自然也没有放过睡在他怀里的李月如。
不久便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微微一笑。说：“同学。带女朋友开房啊。给。登记一下。有什么需要可以打电话。还有。房间里面的东西非常齐全。该用的就用。你们还小。别只为了享受就不顾后果。”
前台小姐笑靥嫣然。姣好的面容上。秀丽的眼睛带着洞察一切的神色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在她心里。再没有比大学生出来开房更常见的事了。她也从没有想过。两个年轻的男女学生来宾馆除了开房还能做什么。
许成才窘得脸色通红。想要辩解却突然发现无从说起。也是。你说你不是来开房的。那你来干嘛？抱着一个女孩子。到这来喝西北风啊！他想了想便忍住了没说。只是前台小姐那直白的语气却令他尴尬不已。但为何在内心深处却有一种愉悦的复杂情绪呢？
他想要说“事情不是那你想的那样”。可是又怕她生疑。倒显得自己不光明了。他低着头交了钱。却不方便签字。便为难地说：“不好意思。她刚刚睡着。实在不好放下来。我没办法签字。你能不能帮忙代我签一下。”
前台小姐并没有注意他为何不称“我女朋友”而是“她”。也没有多想。她照着程序办事。将一切手续办好便把钥匙交给他。在她奇怪的笑声中。许成才低着头快步离开。
小心翼翼的将李月如放到舒适柔软的双人床上。许成才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他轻轻的脱下她的鞋。继而脱下乳白色的袜子。但看着衣服裤子却显得无可奈何。“算了。就这样吧。”他拉过被子。轻盈地盖在李月如的身上。
小心的压好被子的边沿。确保不会有任何一丝微弱的冷风吹进去。灯光似乎太亮了。照得她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显得非常痛苦。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许成才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内心突然悸动起来。这种急切的冲动。几乎令他把持不住自己。
起身。轻迈脚步。走到不远的门边按下电灯的开关。顿时。光明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仿佛进洞的火车那离奇的光暗交接一样。外面是宽广的马路。整夜整夜的亮着灯光。透过玻璃窗户。射穿拉上的窗帘。透进来淡淡的光线。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逐渐看清了室内的摆设。一张奇大无比的双人床。正安放在卧室的中央。前面。是隔开的洗手间和浴室。洁白的墙壁映射出洁白的光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大约是用来清洁空气的香水的味道。
许成才拉过一只椅子。将它摆在床边。他坐在上面。眼睛直直的望着李月如那分不清是白皙还是苍白的脸。黑暗中。他的眼格外明亮。像是有光要照射出来似的。看着看着。那种内心的悸动又出现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色也变得红润。只是。黑色将一切都遮掩起来。谁也不会看见。除了或许不愿意承认的自己。谁也不会在意。他站起身来。缓缓俯身下去。注视着她美丽的脸庞。颤抖着接近。
李月如躺在床上。微弱的光照在她白嫩的脸上。在夜里也能清晰的看见。许成才双手支在她的两侧。缓缓伸过头去。可是。内心中升起的不仅是对她如渊似海的爱。或许还有着对朋友的愧疚。只是。与心爱的人相比。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心跳在一瞬间突破光速。汇成一连串紊乱的音符。他颤抖着双唇。吻在她冰冷的额头上。随即又闪电般返回自己的椅子上。李月如轻轻的呻吟了一声。仿佛在梦中又出现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她的反应。似乎是察觉了自己的龌龊行为。许成才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呆呆的看着她。但黑暗中她的脸色仍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便没有了动静。仿若劫后逃生。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心脏又恢复了跳动。在一秒钟达到两下。三下。“嘭嘭嘭”剧烈的响动。仿佛心脏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震得他头脑中成了一片混沌。心中的愧疚更加深沉了。
可是。人都是自私的。在爱情的世界里都会显得很霸道。许成才知道这并非君子的行径。甚至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可是。内心对李月如的狂风暴雨般强烈的爱。却令他难以把持自己。他心里知道这样做是错误的。但手脚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身体被别人操控着。他内疚的同时。却在心底有着难以磨灭的兴奋。以及莫须有的快感。
许成才注视着她。守护在她的床边。内心突然无比宁静。显得很满足。其实人真正需要的东西很少。之所以活得很累是因为背负了太多不需要的东西。但很少有人理解。理解了也很少有人愿意舍弃。
看着李月如似乎是在散发着莹莹的光辉的脸。许成才觉得这样下去也挺好。时光停滞不前。痛苦也会停滞不前。与此同时。幸福也将遥遥无期。“如果她就这样永远沉睡下去该多好。”脑海中浮现的念头将他吓了一跳。暗自骂了一句“混蛋”。他静下心来。明亮的眼睛在李月如的身上游移着。灿烂的笑容渐渐浮现在黑色的虚无中。凝视着某个快要被虚无吞噬的人。
许成才坐在椅子上。脱下外套来盖在身上。秋天的夜晚格外的清冷。几乎要冻伤了皮肤。引起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黑暗永远那么黑。”他心想。脑海中不可遏制的想到了光明。在世界上。黑暗到底是光明被无情阻断而产生的。还是本身就存在的呢？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漆黑一片的吗？
只是因为光明的来临才产生和暖明亮的白天吗？总是看见在格挡住光线的不透明物体后面会留下阴影。但为何没有光线的照耀便会出现阴影呢？“大约是这个世界本身便是黑暗的吧。光明只是暂时的改变了它。但不管过了多久。时光轮换。岁月更迭之后。它们又会回复到自己原来的模样——透露着极度绝望的黑色虚无。”
可是不管世界本身就是一片黑暗。还是因为光线被遮蔽而产生的暂时的黑暗。它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一样温养着邪恶。一样侵蚀着光明。一样埋葬了不知多少人的幸福。“也许黑夜才是世间最美、最永恒的东西。它虽然带着邪恶的气息。但悲伤在里面却能轻易躲藏起来。没有了光明。便不会怀疑现实是黑暗的。其实。在光线的照耀下。更能看见那些埋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带有腐臭气味的阴影。”许
成才浸泡在黑暗里。突然间明悟了什么。却又没有明白什么。这个世界本身是黑暗的。那么他又该如何生存在里面呢？他不知道。也不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似乎没有太大意义的问题。毕竟人不能活得太悲观。一切该面对的东西到了那时再说也不迟。否则对自己没有多少好处。
黑色的世界没有任何异样的东西。甚至连自己是否在里面都感到怀疑。死亡其实并不可怕。所有痛苦在那一瞬间消失。生命的终结自然也将自己从这个肮脏的世界解脱出来。可是。真正痛苦的是丧失对外界的一切感应。内心深处一次次回放着噩梦一般的记忆。李月如走在一片黑暗中。上下四方都是黑色的虚无。她找不到方向。孤独到想要哭泣。“这是哪儿呢？”她奇怪的想到。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儿飘荡。只觉得好孤单。好寂寞。无言的世界像沉重的铁盒子紧紧箍在头上。令她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李月如走在黑色里。突然从黑色的深处照进来一束光芒。她沿着光线的指引一步步向前走去。怀着期冀和恐惧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突如其来的强烈光明一下子压在李月如的身上。刺痛了黑暗中慌乱扫射的眼睛。她急忙将眼睛闭上。顿时好受了些。
从指间透过的光线。使眼睛渐渐适应了这明亮的世界。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人的心情。光暗的交替。换的不仅是环境。更是处在环境中的人内心的情感。欢快的世界总是给人欣喜的感觉。阴暗的世界总是压抑着人。
李月如睁开眼。入目的是一个五彩缤纷的奇异世界。一个巨大的花园。花园里种着各种各样的鲜花。红的。绿的。黄的…世界上所有的颜色在这儿都能找到。在花园之中。一个庞大的喷泉正翻滚着喷射出高达十数米的水柱。纷飞的水珠在空中凝成一团透明的云层。于是在阳光照耀的另一面。一段小小的虹桥横放在花园的上空。
喷泉四周是一圈用光滑的鹅卵石铺成的石子路。路的旁边放着一张张石质的椅子。李月如就站在一条通向喷泉的道路上。而像这样的小径。布满了整个花园。走在其中。便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红的是火。蓝的是海。白的是雪…这一个个艳丽的世界争相展现自己的美资。于是晃花了李月如的眼睛。渐渐迷失在里面。
她在这里走走。到那儿转转。鲜丽的世界又多了一抹亮丽的身姿。蜜蜂呆呆的停在花朵上。看着她绝美的身影。不动了。蝴蝶四处飞舞。有一只五颜六色的美得不可方物的蝴蝶似乎看花了眼。它飞到李月如的身上。静静的扇着翅膀。一脸惬意的停在她的肩上。
她欢喜得忘乎所以。抛去一切烦恼。这世界真的美好到了极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她满意了。像个小孩子一般奔跑在里面。带着迷人的笑。心中沉醉得像是喝醉了似的。分不清是甜的多还是苦涩的多。它们混合在了一起。成了世间最复杂的饮料。足以让失去味觉的人也品尝得到其中的韵味。
嬉戏的身影停下。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衣服原来是洁白如雪的白衣。可在此时却变成了五颜六色的了。像是放在染色缸里胡乱上色的布料。李月如怔怔的站着。喷泉的另一面。杨真盛就站在一张石椅的旁边。身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在甬道的尽头。视野中成了模糊的一点。她张了张嘴。突兀的笑了起来。“咯咯”的清脆笑声传出很远。又成了悦耳的回声。经久不衰的回荡在整个花园里。“杨真盛。”她大叫着他的名字。尖锐的声音穿过喷泉水流的声音形成的幕布。传到杨真盛的耳中。他转过身来。看到了站在对面的李月如。欢快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他笑得很浅。但整张脸上的面部表情却显得格外放松。他站在光线下。年青的气息似乎要溢了出来。整个空间都变得有活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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