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底。瘫痪在床的小舅爷去世。父母去故乡参加葬礼。回来后告诉我。小舅爷躺了整整一年。在他自己躺倒之前。他的老妻——小舅奶。先行老年痴呆。然后中风。卧床不起。小舅爷服侍了两年老妻。端屎把尿。喂饭擦身。偶尔。小舅奶把屎尿拉在床上。小舅爷就拿一根细竹条轻打她的屁股。床上的人无动于衷。对于疼痛。她已失去知觉。小舅爷也许是把他的老妻当作了婴儿。他是用一根细竹条表达他对他的婴儿的爱和恨。而那个被抽打的年老色衰的臀部。也会有些微微触动。只是那触动。不是来自意识的反应。而是生理的反射。那么。快乐、温暖、幸福。这些。那个床上的人。还有感知吗？
小舅奶终于在某个清晨一劳永逸地收回了让老丈夫抽打屁股的机会。她死了。小舅爷可以休憩一下了。他不用洗老妻泻脏的床单了。也不用半夜起来给她端尿盆了。然后。他便把自己操劳过度的身躯平放于床上。再也没有起来。他也中风了。只是这次。没有人会打他的屁股。他比他的老妻幸运。但是他比她更孤独。终于在2008年年底。他孤独地上路。追寻老妻去了。
有时候。疼痛大概也是人生的幸福。
那么。活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是为了让亲人放心？抑或是仅仅是为了感受一些疼痛。
喜欢上一个人。到后来离开他。多半带来的是内心的挣扎。最后自己也重新陷入绝对的孤独之中。
怎样才能做到不受伤害？我想。不受伤害的唯一途径就是不爱。如果做不到。那就要有承受伤害的准备。
然而情感绝非枉然。但是人总是喜欢用自己的经验强暴他人的认识。认为爱上一个人就是要把整个世界全部交给他。其实。每个人都会用自己的实践得到他的人生经验。哪怕他只经历了冰山一角。那也是他的全部幸福或者不幸。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所以。不要试图去完全打开一个人的内心。哪怕你爱他。一座孤岛与另一座孤岛的遥遥相望。才使它们长久矗立于海面上。没有一座孤岛是寄居于另一座孤岛而存在的。
我从我的孤岛上放飞了一架纸飞机。我担心。它未到彼岸就已坠入大海。沉浸、淹没、融化。这是它最常见的结局。我预料到了。于是我笑笑。手里继续叠着一架新的纸飞机。再次把它放飞。我一如既往的蠢笨。我从不知道要改良纸飞机的材质。形状。让它飞得更高。更远。
感情就是这样。尽管有些许遗憾。但这大概是最完美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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