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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蚁


更新日期:2018-10-14 14:55:40来源:网络点击:280873

老家的村口有一口老井。至于有多少年。因年代久远。又没资料记载。已无从考证。自从村里通了自来水后。老井就退出了历史舞台。逐渐枯竭。为了安全起见。村干部安排人将井填了。井上的辘轳也不知被哪个聪明人当宝贝抬回了自己家。现在只剩下几块井石还在。

老井虽没有了。但人们多年养成了习惯。依旧把这里叫做“老井边”。年长的这样称呼。连没见过老井的也这样称呼。现在村里富裕了。在老井边按上了健身器材。摆了棋桌。老井边成了村里的文化活动场所。但村里的年轻后生、媳妇们对此不屑一顾。宁愿呆在家里上网聊天、斗地主。或钻进棋牌室搓麻将。也不愿到这里锻炼。即使是有谁家娶媳妇。谁家办丧事。他们似乎也早已见怪不怪。无心关注这些。只剩下一些老头在这里晒太阳。小孩儿在这玩耍。远没有我小时候热闹。

小时候。老井边十分热闹。村里的男女老少大多要聚集在这里。老槐树下是老汉们的天地。他们坐着马扎子围在一起。听一个老革命讲自己辉煌的过去。爷爷也是这里的常客。但爷爷既没有参过军。也没有打过仗。自然没有辉煌的过去可讲。只能充当听客。默默地听着。偶尔发出几声赞叹。我妈往往扎堆在妇女群里。一边纳着鞋帮子。一边东家长、西家短的唠个没完。

不时的瞥着眼朝村口望去。看有没有陌生人到来。有没有新鲜事发生。村里本有好几口井。但男人们却要舍近求远。借着老井的水好喝。到老井边担水。说白了。还不是想偷会儿懒。顺便听听村里又有什么新鲜事发生。要知道老井边可是村里新闻的发源地。诸如谁家又定下媳妇了。谁家又死人了等。都从这传出去。至于我们小孩儿。老井边就是我们的天堂。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聚集在这里。一会儿跑进妇女群。一会儿钻进老人堆。一会儿又自个儿玩溜溜球。淘气的几个还趁着大人不注意往井里边扔石头。听石头溅起水花的声音。好不快乐。

井边最热闹的时候要数娶亲和送殡。那时候。村里的老老小小都要聚集在村口。看谁家的事宴排场。谁家的新娘子最漂亮。送殡时。看花圈多不多。哭的凶不凶……当然热闹的人群里最快乐的依然是小孩。每有娶媳妇。我们小孩子们总会尾随着迎亲的队伍从老井边来到新郎新娘的洞房。直到人群散去。才不舍地走开。

遇到送殡的时候。我们小孩子依然跟着送殡的人群。手里拿着花圈上偷折来的花。从村前走到村后。直到抬棺的队伍弯弯曲曲在视线中消失。方可缓缓离去。对于我们这些天真幼稚的小屁孩。年幼无知。还不明白死是怎么回事。又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无论是迎亲的喜悦。还是送殡的悲痛。都化作了小孩子们自己的快乐。

人总要慢慢长大。很多事只有经历过才会渐渐明白。

母亲的突然病逝。使我们家一时间成了老井边谈论的话题。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亲人和朋友。更何况是幼年丧母。发丧那天。我伤的最痛。也哭得最凶。无疑我也成了老井边的主角。围看送行的人群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年仅十三岁的我。在我偶尔抬头的瞬间。我看到了邻里同情的泪珠。也听到了孩童们无意的笑声。这一切与我从前看到的送殡没啥差别。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送的人是我的母亲。年仅四十二岁的母亲。

几年后。在同样的地点。以同样的方式我又送走了爷爷。幼年丧母的悲痛。连续痛失亲人的打击。使我对死亡有了莫名的恐惧。连带着对老井边也有了几分憎恨。最热闹的老井边竟成了我最不愿去得地方。此后老井边不知又经历了多少婚丧嫁娶。但无论多么热闹。如何排场。对我已没有任何兴趣。我无心也不忍去看。

后来我求学、工作在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路过老井边。我也只是短暂停留。给熟人打打招呼。与邻里寒暄几句。就在这匆匆闪过的瞬间。视线里不免又增添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却也少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忧伤和感叹无奈而生。一幕幕不愿忆及的场面又历历在目。

不过老井边留给我的不只是悲痛的往事。也有美好的回忆。就在十多年前。父亲在老井边依依不舍地送我步入城里上学的旅程。几年后。父亲又在老井边满含热泪地看我踏上令人羡慕的工作岗位。二十六岁那年。老井边礼炮轰响。喜乐齐奏。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在村民邻里的笑声中。我迎娶了自己的新娘。那天。我心里最快乐。笑得最灿烂。

两年后。我又喜得贵子。步入而立之年。真是喜从天降。好运接踵而来。我对老井边的憎恨也似乎少了很多。千年老井承载了太厚重的历史。不知见证了村里多少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自己的悲痛经历不过是老井见证的一小节罢了。这么多年自己又何必去埋怨责怪没有任何偏见和私心的老井呢?

去年回家。我像往常一样路过老井边。老井边小贩们的吆喝声。老汉们的争吵声。小孩儿们的嬉笑声……各种声音搅混着。少有的热闹。父亲正在人群中下棋。因腿脚不便。时而蹲踞。时而站立。不时因一两步棋与围观者争得面红耳赤。我的儿子正和几个年龄相近的小伙伴围着人群跑来跑去。好不快乐。霎那间我发现这一幕与三十年前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那会儿坐在人群中的是我的爷爷。跑来跑去的是幼时的我。三十年转眼而过。爷爷早已不在。我也即将奔四。一切就像是做梦。看着活泼乱跳、渐渐长大的儿子。看着头发斑白、日益衰老的父亲。我心情复杂。百感交集……环顾老井四周。百年古槐依旧挺拔苍翠。千年井石越发闪亮光滑。只是多了一面面新生的面孔。少了一个个离去的身影。

生命不止。生活就将继续。该来的总是要来。该走的也留它不住。就在不久前。我亲爱的奶奶也离我们而去了。走得那样从容。那样淡定。作为家里唯一的孙子。奶奶本就对我多一些偏心。我又早早失去母爱。奶奶对我更是百般疼爱。但奶奶的离去。我心里却少有的平静。回顾奶奶一生。年轻时家里贫穷。又儿女众多。奶奶确实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到了晚年。奶奶虽一人生活。但衣食无忧。且儿女孝顺。享受了天伦之乐。八十多岁无疾而终。寿终正寝。终其一生。没啥遗憾。

生老病死早已是命中注定。我们都不想面对。却谁也无力逃脱。年纪轻轻就病逝的母亲没有。吃了一辈子药。人称“药罐子”的爷爷没有。就连一向身体很硬朗。人们觉得能活百十岁的奶奶同样也没有。年近不惑。人生足迹在脚下渐渐清晰。人就是这样。在泪光中送走旧人。又在笑声中迎来新人。自己也在悲喜中走过幼年。童年……暮年。最后走进上天早已安排好的归宿。谁都如此。无人例外。

作者:马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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