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她着一袭天青色长袍。独立于天台之上。夜幕下竟有几分月白之色。广袖长衫。在秋风之中略显瘦削。
她常会这样伫立很久。一直到风满了袖口。乱了衣摆。散了长发。
她说：“雁儿。你说奇不奇怪。这梨花台无门无锁。可是我觉得我一辈子大概都出不去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的嘴唇很薄。笑起来的弧度很浅。像入秋的苇叶。
我手中的长明灯突颤了一颤。泪角一阵湿热。只是道：“娘娘无需难过。陛下会来看您的。这里湿气太重。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这话我说过很多遍。以前还会心存愧疚。现在已经渐渐不觉了。
她顺从的转身。并不计较。或许她与我都明白。陛下再也不会来此了！
石阶前摆放了一溜的白菊。花开明艳恬淡。遮挡住了朱红的护栏。娘娘不喜大红之色。所以宫殿内外皆以素净的花草遮掩。
她说：“若我死了。为我摘两朵这样的白菊吧。覆于双目之上。看不见便也就无从寻觅了”。她的语气如常。像是玩笑般。听不出什么悲喜。
她的话一直很少。我是在她进宫之后才安排来伺候她的。只听说她与他很早便已相识。那时的他还不是一国之君。她也只是个简单的女子。他说：“待战事平定。我必归来娶你。与你柴米油盐。白首一生”。他确实兑现了承诺。只不过娶她当日。他同时晋封了三位嫔妃。
我想他是爱过她的。因为在她重症缠身之时我曾见他曾在她的床前心急如焚。那个富有四国。以铁面闻名的君王在那一刻像一个误了归期的孩子。
他说：“或许我不该遇见你。一个君王本就不会忠于任何人”
她说：“我从未后悔过遇见你。但你错就错在不该娶我”。
他说：“不要离开我。我不想孤独终老”
她笑：“你未曾老去。但我却已然白头了！”
花落几重。那一日。她与李贵妃起了争执。当众给了李妃一个耳光。李妃愤懑难平。因而获病。他雷霆大怒。当晚就来兴师问罪。他说：“她生性骄纵。你怎也如此的放肆。他有手握兵权的兄长。有位高权重的父亲。你又有什么？”
她惨然一笑说：“我曾以为我有你”那一刻。他哑口无言。
她小产之日。他正与新晋的妃子在花间畅玩。醉倒在石阶之上。磕伤了鬓角。
他赶来之时她只安静的倚靠在床榻上。不哭不闹。却仿佛已与他隔了千山万水。最后他勃然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以为我当真不敢废黜你吗？”她迎上他的目光。温和道：“陛下鬓角的伤口略深。怕是要留下疤痕”。
那天他离去之后她一个人枯坐在窗前许久。我以为她在哭泣。却不想看见了她的笑颜。那是我不曾在她脸上见过的释然。她说：“雁儿。我想我终于能放开他了！”
她被废黜的那天穿了一身红衣。站在朝堂之上。像一只傲然独立的火烈鸟。身形孑然而挺直。她的目光冷冷的扫过面前的人。最后木然的望向他。她解下了腰间的青玉。在堂前摔得粉碎。那是他们定情之物。
他当年递给她时说：“以此玉为凭。无论天涯海角。若你呼唤。我必归来”。玉碎之时她说：“此生再也不复相见！”
她说：“雁儿。我并非不懂他的苦楚。只是沉迷梦中。不愿醒来”
她说：“雁儿。我好想回头。可是除他之外。前路已一无所有”
她说：“雁儿。我觉得这辈子我大概都走出不去了”
她说：“雁儿。我死去之后在我双目之上覆两朵白菊……”
最近在补宫廷剧。脑动个小片花出来。文笔粗陋。权当一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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