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下的金融市场中，没有比保险对资本渴求更强烈的细分行业了。
无论是业务规模扩张还是投资收益下滑，随时都可能扼住保险公司偿付能力的喉咙。
高压之下增资忙
2014新年伊始，保险公司就迎来了第一波增资潮。1月6日，保监会一口气批复了6家保险公司增加注册资本的行政许可，累计增加注册资本达29.94亿元。6家保险公司主要为寿险和健康险公司，包括人保健康、国华人寿、前海人寿、天安人寿、大都会人寿和和谐健康保险。其中增资幅度最大的为“土豪”——安邦保险集团下的和谐健康保险，增幅为10亿元，天安人寿和前海人寿也分别增资5亿元。
跟银行业不同，保险业补充资本金已经成为家常便饭，无论是实力雄厚的一线梯队，还是新成立的中小险企，似乎每隔一阵子，都要通过增资或者发债来补充资本金，增强偿付能力。仅以去年年底为例，据统计，2013年11月份，险企共计增资47.6亿元， 12月份增资额暴增至235.48亿元。惠誉国际分析师joyce huang 认为，资本金水平的持续严重弱化可能会导致对中国寿险公司负面的评级行动。
国华人寿相关负责人对新金融记者表示，此次增资是为了满足偿付能力标准。“保险公司追求市场规模导致了其对资本渴求不止，只有增资，才能达到偿付能力标准”。在首都经贸大学保险系教授庹国柱看来，追求市场份额仍然是绝大多数保险公司的经营策略。此次增资的国华人寿其偿付能力下降之快主要来自于网销渠道保费的爆发性增长。2013年国华电商销售业绩突破10亿大关，国华电商的客户数突破10万人，曾经创造下“团购三天过亿”和“单品三天过亿”奇迹，其电子商务销售占比突破10%。
根据保监会对保险公司偿付能力管理的规定，偿付能力不足类公司(即偿付能力充足率低于100%)就要接受“限制增设分支机构、限制业务范围、责令停止开展新业务”等监管措施，对偿付能力充足Ⅰ类公司(100%至150%之间)和充足Ⅱ类公司(150%以上)存在重大偿付能力风险的，中国保监会可以要求其进行整改或者采取必要的监管措施。
而具体到财险领域，新《保险法》第102条规定，经营财产保险业务的保险公司当年自留保险费，不得超过其实有资本金加公积金总和的4倍，这一规定比偿付能力约束更具有杀伤力。“各国对保险公司偿付能力的要求各不相同。有的发展中国家对资本金要求没这么高，有专家曾经对保监会建议，认为‘4倍’规定过于严苛，但是保监会在经过综合研究各国规定后，认为从风控角度看，该水平是合理的。”庹国柱告诉记者。
在“放开前端，管住后端”的监管改革思路下，保监会对于保险公司“后端”的偿付能力的监管更加严格。2013年11月，保监会对4家寿险公司发出监管函，基于其偿付能力不足暂停其增设分支机构，其中就有国华人寿，此外还包括信泰人寿、合众人寿、国泰人寿。上述4家公司截至2013年三季末的偿付能力充足率分别为125.51%、108.79%、123.76%、114.45%，均没有达到高于150%的充足Ⅱ类标准。
此前，2013年3月份保监会就曾发出4封监管函，对合众人寿、长城人寿、幸福人寿和昆仑健康保险4家偿付能力不足150%的公司实施监管，4家公司除了被责令暂停增设分支机构外，幸福人寿还被责令停止开设新业务。
转型进行时
“其实，如果保险公司能够专注于细分领域，做到专业化而不是一味追求市场份额，对资本的渴求就没那么强烈，但是每家公司都有规模扩张冲动。”庹国柱认为这是当下保险业的普遍症状。当下内资保险公司与外资保险公司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注重市场份额，而后者更追求利润。在这样的动机下，寿险公司偏爱具有投资储蓄功能的分红险，期限结构以趸交为主。“一些公司的分红险预期收益率达到5%甚至更高，简直是赔本赚吆喝。”
在利率市场化背景下，保监会率先放开了普通人身险产品的预定利率上限，庹国柱认为这些产品缴费期限较长，能够带来稳定的现金流，利润创造能力相对较高，但是并不是市场的主流产品，份额不足10%。
平安证券首席非银行金融分析师缴文超的调研也印证了这一点，2014年保险行业开门红的主打产品仍然是分红险和高保底利率的年金保险，缴费期限多为三到五年。“保险公司的策略是希望在保证开门红规模的前提下，二三季度可能会逐步延长期缴保费的缴费期限。”缴文超认为。
在庹国柱看来，内外资公司目标追求的不同，其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公司的治理结构。很多新成立的保险公司股东没有保险行业背景，公司经营战略主要由管理团队来制定。由于寿险公司的盈利周期普遍需要七八年，因此在短期内追求规模和市场份额可以让管理团队有很好看的数据成绩单，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规模驱动的经营策略。
不过，在市场上稳居第一梯队的保险公司已经开始尝试转型。joyce huang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中国的寿险公司转型已经初见成效，更关注利润增长而非市场份额，利润率更高的期缴保费产品和具有风险防护特征的产品业务的快速发展已促进有效业务价值的持续增长。
据东兴证券报告，截至2013年11月份的数据来看，人身险保费收入中，寿险保费收入下降，主要是分红险产品占比逐步下降，而保障性较高的普通寿险产品占比稳定，意外险和健康险比重有所上升。
资产端期待改善
在保险公司的资产负债表上，除了负债端保费的产品结构、期限结构等影响保险公司的偿付能力外，资产端投资的表现是影响偿付能力的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在joyce huang看来，中国寿险公司评级展望敏感性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资本金水平容易受到股票市场潜在的不利变化，以及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导致固定收益债券信用质量恶化的影响。
近日，保监会在投资上再度松绑，放开险资投资创业板，同时将启动历史存量保单投资蓝筹股政策，允许符合条件的部分持有历史存量保单的保险公司申请试点。但在分析人士看来，鉴于当下市场的表现，放开政策对于提高保险公司的投资收益并不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joyce huang认为：“保监会可以继续放开保险公司的投资渠道，但即使这样做，也要看市场发展的广度和深度，如果债券市场上可投资的债权标的比较少，股票市场波动比较大的话，保险公司改善投资收益的空间依然有限。”
在泛资产管理时代，银行理财等产品对银保渠道的保险产品产生很强的替代性，而一旦投资收益不佳，往往会带来大面积退保，从而对偿付能力造成冲击。2013年上市保险企业的半年报显示，四大险企上半年退保金呈现快速增长态势，合计高达588亿元。其中，国寿上半年退保金为321.69亿元，同比上涨70.1%，平安、太保、新华上半年退保金数额分别为37.12亿元、96.93亿元、132.6亿元，较上年同期分别增加44.1%、57%、54.9%。国寿和太保都称，退保增加主要来自于银保渠道。
退保率上升也从侧面说明，在利率市场化的背景下，中短期限的银行理财产品在内的金融产品已逐步作为变相的短端利率市场化替代品，从而推高了保险资金的成本。然而，在保险公司资产配置里，占据主流的长端市场化金融产品依然比较匮乏，尤其是中长期固定收益产品供应不能满足保险资金的配置需要。
作为替代，随着政策放宽，近两年来基础设施债权项目作为另类非标资产的代表，在保险资金中的配置比例持续提升。目前，债权投资计划期限以5至10年为主，投资收益率相对稳定，一般在6%至8%之间，比较适合长久期的保险资产。缴文超认为，下一步保监会在险资松绑的主要领域可能集中在融资类业务。“比如融资租赁或者资产证券化业务等等，都有很大的想象空间。”
资本市场影响保险公司偿付能力充足率的另外一个表现在于：《保险公司偿付能力报告编报规则第2号：投资资产》规定了金融资产认可价值及比例：持有到期金融资产的账面价值以摊余成本计算；非持有到期金融资产的账面价值采用市场估值，体现市值波动。但是，偿付能力规则对准备金的计量仍采用法定准备金，也就是说，保险公司的认可资产随着市场而波动，但是认可负债并没有变化，最终导致保险公司的偿付能力受资本市场波动影响较大。
补血手段创新
无论是业务结构调整还是提高投资收益率，都不能对提高偿付能力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因而在资本捉襟见肘的时候，保险公司还是要想尽办法增资。增资扩股、发行次级债或者可转换债都成为各家尝试的工具。
由于股权的再融资手段受到股东增资意愿和增资手段的约束，因此债务融资工具成为重要的替代，尤其是次级债在近年来成为保险公司改善偿付能力的重要工具，所谓次级债是指保险公司经批准定向募集的、期限在5年以上(含5年)，本金和利息的清偿顺序列于保单责任和其他负债之后、先于保险公司股权资本的保险公司债务。
保监会曾经在2011年10月公布的《保险公司次级定期债务管理办法》，规定保险集团(或控股)公司不得募集次级债。但2013年保监会修订了该办法，决定允许保险控股公司发行上限为50%净资产的次级债，由于保险集团的净资产要高于旗下子公司，如果保险集团可以募集次级债，保险集团募集的次级债可用于补充旗下产寿险公司的附属资本，则可大幅提高保险公司的融资额度。
但Joyce huang认为，持续依赖次级债发行来支持偿付能力充足率已导致保险公司财务杠杆率的上升。“而且发行次级债只能暂时解决融资问题，最终仍需偿还。”同时，由于保险公司和商业银行互持次级债的现象比较普遍，容易出现信用风险集中爆发的系统性风险。
对于上市保险企业来说，可转换债或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2013年平安在业内首次发行260亿元可转换债。事实上，从2011年12月，平安董事会就审议通过公司拟发行总额不超过人民币260亿元的A股可转债，2012年5月保监会核准了公司发行A股次级可转债的申请，保监会还发布了《关于上市保险公司发行次级可转换债券有关事项的通知》，允许上市公司发行的次级可转换债券在转为股份前计入附属资本。但由于受到证监会股权性融资暂停的影响，直到2013年11月，平安才最终拿到证监会发行可转债的批文。
分析人士认为，可转债的发行尽管在一定程度上会摊薄现有股东股本，但相对其他债券融资，融资成本低是其最大优势，中国平安可转债的累计票面利率为0.8%至2.6%，远低于债券融资的成本，也被业内视为补充资本金的有力工具。
保监会可以继续放开保险公司的投资渠道，但即使这样做，也要看市场发展的广度和深度，如果债券市场上可投资的债权标的比较少，股票市场波动比较大的话，保险公司改善投资收益的空间依然有限。
(责任编辑：DF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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