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24年，李芳重新做回了母亲。5月8日母亲节这天，儿子张洋洋从海南赶回河南老家，陪伴妈妈李芳过母亲节。等待24年，李芳终于迎来最好的母亲节礼物：团圆。
2022年1月23日，一场双向奔赴的认亲引发全网聚焦。在湖北武汉天河机场，李芳从河南赶来，儿子张洋洋从海南赶来，母子相拥而泣。自从1998年，4岁的张洋洋丢失，这个家庭的命运就彻底被推向另一条轨道。离异后，李芳边打工边寻子，24年从未放弃。张洋洋被拐至广东普宁，长大后在海南工作。张洋洋曾试图寻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却杳无音信。
如今，李芳和张洋洋母子团聚。他们靠近对方，走进对方的生活，想要填补被偷走的24年。
记者 李静 张琪
有儿子张洋洋的陪伴，李芳的笑容多起来。 受访者供图
寻子24年
偏偏没到过“天涯海角”
今年春节过后，张洋洋带着妈妈李芳从河南老家到海南住过半个月的时间。
对于张洋洋来说，海南是他工作了六年的地方，这里有他习惯的环境和熟悉的人群。对于李芳来说，“24年的寻找，我没有去过的地方就是这‘天涯海角’,心里还是很复杂的。”
张洋洋带着李芳去看他工作的地方、住的地方，到各大景点游玩。无论走到哪里，张洋洋都拉着李芳的手，或者搂着她的肩膀。每走到一处，李芳会停下来仔细看看，她想了解儿子更多一点。
“那里都是海岛，风大，暖和，天气好。不过，生活习惯跟河南完全不一样。”李芳寻找孩子的24年里，一直东奔西跑，“我还是挺能适应的。”与寻子时的憔悴不同，此时李芳的脸上多了很多笑容。
分离24年，他们开始慢慢熟悉彼此。“洋洋很随性，很善良，所以我们相处的时候就没有陌生感。”张洋洋有时候会在妈妈面前撒娇，李芳说，“他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只有过去的经历是他们之间的敏感话题。当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世后，张洋洋一夜未眠，他在网上搜索关于妈妈的一切新闻。张洋洋说，“妈妈找我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八年，没有找到我，然后放弃，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应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但是整整24年，妈妈一直在找我，这太震撼了。”在儿子面前，李芳不愿再提起过去的寻子经历。
认亲之后，孩子应该留在哪儿一直备受关注。因为工作需要，张洋洋决定暂时留在海南。李芳理解孩子的意愿，“洋洋很懂事，我们已经很幸运了，现在还没有考虑以后的问题。”
从海南回到河南后，李芳做起了直播带货，“常年东奔西跑地找孩子，工作换了很多，现在可以直播带货有一份事情做。”李芳说，“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来了，我也能安稳地生活，但还是要继续努力。妈妈应该做的事，我都想要去做到。”
本该陪伴的日子
却一直在寻找的路上
“谁都不知道我这24年是咋过来的。”这段经历，有时候会像过电影一样，李芳一想起来就不由自主地掉眼泪。“本该陪伴的日子，却一直是缺失的，一直是在寻找的路上。”
李芳是河南漯河人，年轻时凭借自己的手艺在漯河市区开了一家理发店。1994年，儿子张洋洋出生，一家三口过着平淡温馨的小日子。1998年6月6日，李芳一如往常在理发店工作。李芳说，自己的儿子是被一个20多岁的青年男子从她的理发铺对面的小卖部拐走的。当天中午，李芳去买面条，短短几分钟，就找不到孩子了。小卖部的老板以为和洋洋在一块玩耍的男子是李芳的亲戚，就没在意。从此，张洋洋杳无音信。
孩子刚刚丢失时，李芳每天只喝冰汽水让自己镇静下来。李芳说：“我吃不下饭，心里烧得慌。”
1999年，洋洋丢失一年后，李芳与丈夫离婚。李芳自己一个人一直守在理发店，她希望洋洋有一些理发店的记忆，盼着奇迹出现。2008年左右，因为手对染发剂过敏，李芳不得不关停了理发店，转而在附近租房子。
理发店关了，李芳四处打零工，卖橱柜、卖太阳能、卖电脑耗材……一旦有线索，李芳动身就走。一年到头，打工八九个月，找孩子三四个月。很多时候，她失望而归，回来以后面临的往往还有工作丢失，她只好再重新找工作。
李芳生活很节俭，赚的钱都用在找孩子的花销上了。“父母已经离开了，我一个人嘛。”她说得无奈又无助。
“为了找洋洋，咱中国的大部分地方我都去过了。”有时候是李芳自己一个人，有时候是跟寻亲“难友”一起。有一次，李芳收到线索，独自一人到河南南阳山区找孩子，“山里没有车，走很远的路看不到村庄，差点死在山里头”。
扑了很多次空，但是李芳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2021年年底，在大家的帮助下，李芳将孩子照片交给重庆公安打拐团队。2022年1月18日，李芳收到好消息，警方通过人像识别技术疑似找到了张洋洋。原来张洋洋被拐到广东，后来他又到了海南工作。“当时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因为洋洋小时候的原版照片丢失了，后来照片一直都是翻拍的。”李芳说。
现在，李芳的手机里存着很多她和儿子的合影。李芳说：“我感觉他只是出去了一趟，就回家了一样。”
当年寻子路上的李芳。
双向奔赴的团圆
儿子成为寻亲志愿者
2022年1月23日下午2时30分，在湖北武汉天河机场，李芳与张洋洋见面相认。李芳从河南赶来，儿子张洋洋从海南赶来，这是一场双向奔赴的团圆。
28岁的张洋洋已经比妈妈高了近一头。他亲吻了一下妈妈的额头，“妈，没事了啊。”李芳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淌在脸上。
在李芳和张洋洋认亲结束两天后，漯河警方宣布了DNA鉴定结果。在等到鉴定结果前，李芳已经笃定对方就是自己寻找的孩子，并且迫不及待地相认。李芳说：“我第一眼看到照片的时候，就发现我们俩长得很像，他的脸型和我一模一样。我当时就确定了。”
在得到张洋洋的联系方式后，李芳发去第一条信息，“你的头顶是不是有两个旋，右侧额头有一个旋，脖子后面靠近头发的地方有一个痣。”等了漫长的两分钟后，李芳又发过去第二条短信：“我在河南漯河，我是你的亲妈。”
收到短信后，张洋洋的脑袋一片空白。过了五六分钟后，张洋洋回复，“全都对上了。”
其实，张洋洋小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到二十三四岁时，张洋洋的养母说漏了嘴，张洋洋才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从那以后，他开始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去武汉认亲的前一天，李芳特意去给孩子买衣服。“我考虑到他从海南过来，穿的衣服肯定薄，我就给他买了身厚衣服，他穿着挺合身的。”
认亲时，李芳的口袋里还装着救心丸。李芳说，“洋洋丢了以后，心情怎么也调整不过来，身体影响很大。我怕见到孩子后会激动。”
张洋洋除了对李芳“寻子启事”上那张照片有印象之外，还记得小时候找堂哥一起玩耍。张洋洋还回到李芳原本开理发店的街上走了走，那个他的人生轨迹被改变的地方。
24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李芳给张洋洋做了河南的特色胡辣汤。李芳说，“洋洋已经习惯了那边的饮食，但是喝了我做的胡辣汤后，他说很好喝，很上头。”
此后，李芳和张洋洋一起参加了多次认亲活动。张洋洋告诉李芳：“我看到很多寻亲父母，没想到这么难，这么苦。”从那以后，张洋洋决定成为寻亲志愿者。李芳和张洋洋通过直播或者视频，帮助寻亲家长发布寻亲信息，并呼吁被拐孩子尽快站出来找家。李芳说：“我知道寻亲家长的痛苦，寻亲的事情我会一直做下去，希望所有被拐的孩子都能找到家。”
对于过去，还恨吗？李芳坦言：“无法原谅，因为过去真的找不回来。这件事情，完全改变了我们的人生。”李芳希望追究人贩子的责任，而漯河警方也表示案件正在调查中。
母亲节前一天哭了
这是苦尽甘来的哭
张洋洋几乎每天都会跟妈妈打电话或者视频。李芳乐呵呵地说：“一开始洋洋叫我妈妈，现在不一样了，一会儿叫大水牛，一会叫李大漂亮。”
“洋洋口味淡，我做菜就做得淡一些。”李芳关注着孩子的生活细节，她重新找到了做母亲的感觉，也重新认识到了这个身份。
5月7日，张洋洋坐飞机从海南到武汉。5月8日，张洋洋从武汉乘火车回河南老家。这是当时认亲的道路，张洋洋又重新走了一遍，他想陪伴李芳一起过这个迟到了24年的母亲节。
而在河南老家，李芳也在准备着迎接孩子的归来。“24年的缺失，24年的痛苦，以前最害怕过母亲节。”李芳在母亲节前一天还是哭了，“这次是高兴的哭，苦尽甘来的哭。”
5月8日下午，张洋洋赶回河南漯河老家。在他发给母亲李芳的视频中，张洋洋说：“妈，今天是母亲节，祝你节日快乐。”
“终于可以说一句母亲节快乐。”李芳哽咽地说，“以前如果别人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我会很难过，但现在我是激动，是高兴。”
李芳想给孩子包饺子吃。她有时会哼几首歌，生活里高兴的事儿多了起来。李芳有了很多心愿：“希望家里和和美美的，过好下半生，希望洋洋有一个很好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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