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有声

2018-10-17 18:20:02 来源:网络

(一)

从家里到父亲的药铺只隔一栋楼之遥。身材矮小的母亲做完繁琐的家务。便急着赶去父亲的药铺帮手打理。每天在家与药铺之间腾来腾去。从早几年开始。便听她说膝盖上有严重的积水。一上楼梯就疼得利害。

父亲劝嘱她安心休息。少爬楼梯。是年三月。我从另一个城市。搬回了母亲的住处。这次回来。我发现母亲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她的身子越来越瘦。步子越来越轻。声音越来越弱。神情越发退缩。回到母亲身边。她便像孩子似的粘着我。一百四十多平方的屋子里。母亲总是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厨房里。平底大锅里的煎蛋。滋滋的冒着让人受不了的香味。刚打的豆浆弥漫着豆子特有的腥气。我套着好看的围裙。在吐着蓝色火苗的灶台翻炒着各种菜肴。母亲便依在我旁边。悉悉索索地撕剥着成堆的葱蒜。豆角。然后耐心的等待我将一盘盘煮好的食物端上饭桌。

动荡不安的阳光从厨窗里扑进来。照在母亲的脸上。也照射着她浑浊不清的眼珠。突然。在母亲的眼里。我分明读到了大河一样的深沉。和黄昏的惆怅。

(二)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晚上她在我写文时第三次进入我的书房了。母亲悄无声息的拖了张凳子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夜很静。键盘噼啪作响的声音便显得放肆了。编辑文章时。我把各种蚂蚁大小的铅字在电脑桌面来回拖动。母亲比我还认真的死死盯着屏幕。也不出声。她知道。写文时最怕有人惊扰思路。

“写文章好辛苦噢。这些字可不可以放大些。照您这样这么费神。我看不到等老的时候。你的眼就全瞎了。”她终于忍不住的对我说到。“不会的。为了保护好眼睛。我尽量避免写洪篇巨作。”我戏谑到。

不多时。母亲便起身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生花生。几颗龙眼干。或者几粒补气血的红枣。或切几片水果送来。再不然去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两只土鸡蛋。烧开水加些葡萄糖。调个“鸡蛋花”硬逼我喝下。

食品泛滥的今天。再去吃些母亲用葡萄糖冲调的“鸡蛋花”我自觉相当土了。多年前。物质匮乏的年代。才会有人喝“蜂王浆”冲“麦乳精”。

土生土长的湖南人。生性喜辛辣食物。对甜腻食物无嗜好。冲调好的“鸡蛋花”像一朵揉碎的菊花。在青瓷碗里摇晃沉浮。黄白相间。柔软细滑却带着腥味。母亲端来。我接过后便囫囵喝下。那架式就如硬吞一条活泥鳅。让我喉头发紧。如果不是碍于感恩之心。真想当母亲的面。把那“肇事者”去洗手间狂泄到底。

书房里强烈的灯光照射着。使她的头上显出一圈光亮。身影却是一片黑。像轮廓剪影。我的十指在键盘间来回敲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就这样和母亲感受着岁月相伴。人间静好的时光。

(三)

今年的十一月陪母亲去泰国游游。在泰国的索万那普机场等待回国的飞机。在上飞机前。我必须去机场的服务窗口。领取之前在当地免税店购买的化妆品。因为我们候机的位置与我要去取东西的位置相隔甚远。等我办完手续折回候机处时。我惊呆的发现母亲已不在那了。

原来母亲手持登机牌。听到起飞预报后怕延误时间。一个人提着几大袋沉重的行礼直接去了登机口。我飞奔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没有运行的电梯中。看到母亲提着几大袋行礼艰难的举步前行。沉重的行礼把她瘦小的身体几乎全都淹没了。

“妈。为什么不等我。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心疼的语气中带着指责。然后不由分说的抢着行礼往自己身上背。在她身上我又再一次看到她年轻时的凌厉和锋芒。或许。登机前提着那六袋沉重的行礼。把她的内力耗尽了。飞机刚起飞没有多久。她便倚着临窗的位置。没等空服送来热饭就沉沉的睡去了。

夜里两点。机舱里很冷。我一度想从旅行箱里扯个厚衣服帮她盖上。可为了不惊扰到她的睡眠。我把自己身上穿的毛衣脱下来轻轻的披在她身上。过度的疲惫让我睡意全无。思绪无边的飘飞着。在几千米的高空。无聊的看着如同白雪棉絮般的云层。一重一重的与空气中的烟岚相互相撕扯。渐渐地。曼谷的海岸线。高矮不一的建筑群。便在揉来揉去的云朵里慢慢隐退了……

(四)

母亲不是美食家。也不擅长做美食。

从小到大。我记忆中搜不出母亲做得特别好吃又特别怀念的美食。我甚至讨厌吃母亲做饭菜。母亲食味偏重。她有个怪癖。吃得特咸。经常一顿饭后。觉得舌头发苦。舌苔变厚。对此我有些憎怒:“妈。你没看电视么。老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盐的成分就是氯化钠。食盐过量会引起各种疾病。比如高血脂、高血压等心脑血管疾病。”

“‘大冲人’向来以吃咸出名。我们住在高山大岭上。环境恶劣。挖田刨地都在山上。山里人出山干活必须得吃些盐份重的东西才有力气。你说吃盐多了。就得心脑血管病。高血脂、高血压。和我一房的叔伯个个食盐如糖。也不见他们有‘三高’八九十岁了。个个龙马精神!”母亲反驳。

“切。是哦是哦。我看书上说。大热天还得和田间耕地的水牛灌盐水呢。也对哦。你看牛还真的没有‘三高’我不以为然的说到。”

“年轻那会。我和你外婆在一个叫‘马井水’的村里做裁缝。有一天。邻村的一个媒婆带着一个很标致的后生来村里提亲。走到村口那会。媒婆逮着村头的婆娘问:

‘村里有个会做衣服的女子住哪啊?’

‘村里会做衣服的女子有好几个。你是要找哪个呢?’婆娘反问道。

‘我要找的就是煎咸鱼放盐的那个。’媒婆说。

‘后来那个标致的后生就成了你爹。’”‘噗嗤’一声。母亲被自己逗乐了。

(五)

几年前。在我《声音》的那篇文章中。记录了母亲许多教育子女的“铭句”闲来无事时偶也看看。以便在生活中警钟长鸣。我回忆中最清楚的是母亲教我们我的礼节。

“女孩子要有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无论在哪都好。切记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母亲尤其反感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翘“二郎腿”如果这样让母亲看到了。是要挨骂的。

母亲不介意女孩子爱美。从小我就特臭美。甚至有些自恋。我从未因此而遭到母亲的指责。她甚至纵容我学化美妆。她说女孩子心要美。脸要美。衣要美。所以当我化着好看的彩妆。穿着好看得体的衣服出现在母亲面前时。我看得出来:母亲是喜欢的。

因为爱美。这个情节便延伸到了我平时记录生活的文字。我多么希望。我写的每一个字。每一篇美文。都洋溢着如莲的馨香。

一大早。母亲又在厨房里为我们准备早餐了。有时我“良心发现”便对母亲说:“妈。我来吧。我煮给你吃”母亲听罢。一边摆手。一边咧咧切切的说到:“去去去。一边去。去把那张脸给我收拾好了。等你化好妆。我的面也煮好了!”

每次听到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我的心间便会涌出一种奔腾的骄傲和幸福。

(六)

父亲开药铺的那栋楼上。住着一对夫妻。女的姓“谭”是我小学的班主任。男的姓“李”是县一中的一位英语老师。双双退休了。在家过着颐养天年的日子。无论刮风下雨。夫妻俩都会在早晨的7点钟绕着环城路去晨练。在“探花公园”做老年健身操。自三月搬回母亲那住。生活作息上似乎没了规律又好赖床。天气冷。身体像涂抹了厚重的501胶水。死死的粘在被窝里。

每天早上八点钟不到。母亲便会去我睡房敲门:“还不起来啊。早睡早起身体好。年轻人要去运动啊!”不知从哪天起。母亲也发现了。她那没有威慑力的叫唤根本不起作用。可有一天。她突然改口:“昨天我和谭老师两公婆说好了。每天早上7点准时在楼道那等你!”

母亲话音即落。我像个玻璃球从温暖的被窝里弹了起来。睡眼松醒。边嘟囔着嘴。边不情愿的找运动衣往身上套。出门了。她又开始唠叨:“不能空腹运动。喝点开水。清洗下肠胃。大理石台上有刚磨的豆浆。赶快趁热喝一杯!”急急倒了一杯。仰头一咕噜喝个杯见底。一边下楼。一边朝屋里头放话:“妈。叫你别加糖又不听。昨天我去称了——108了!”

(七)

“家里人还没有这样的。谁也不许破了这个规矩!”当母亲知道我的婚姻亮了红灯时。她这样命令我。

经过众多人的努力调解。最终十四年的婚姻终于以离婚告终。当我开着车回到家。把几包行礼从车子的后备箱取出时。母亲伤心欲绝的嘶声痛哭。

一顿铺天盖地的死骂后。母亲的情绪安定下来了。“霏。婶子的姑姑是玉林寺的主持。你心浮气燥。什么事也做不好。所以才会在婚姻里摔这么大的跟头。收拾妥当后。我送你去那寺庙里住段时间吧!”

“才不呢。我只是穿了一对不合适的鞋子。又没有看破红尘!”我眼里噙着泪花答道。

“与其让彼此一直受虐。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总得往前看。步子总得朝前走。人生受过很多的创伤和苦困。到最后会变成人生成长的经验和教训。慢慢长大了。在以后切记谨慎的恋爱。结婚、甚至生儿育女。争取在下一段也是最后的一次婚姻里与自己的爱人长相守。并且得到最大的幸福。”

母亲没有多少文化。一些精明的生活智慧完全来自于生活。她会教育她的孩子们:在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自己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去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痛得无法忍受时。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周围的人;当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面。怎样用合理的方式去获得内心的平静。

瞎子需要的是一对可以看见光明的眼睛。而我需要是黑暗里光明的灯火。

(八)

龙应台在《共老》中写道:“南美洲有一种树。雨树。树冠巨大圆满如钟罩。从树冠一端到另一端可以有三十米之遥。阴天或夜间。细叶合拢。雨直直自叶隙落下。所以叶冠虽巨大且密。树底的小草。却茵然葱绿。兄弟(母女)是永不交叉的铁轨。倒像同一株雨树上的枝叶。虽然隔开三十米。但是同树同根。日开夜合。看同一场雨直直落地。与树雨共老。挺好的。”

日历已经撕得很薄了。很快。我也即将行至人生的而立之年。我的快乐。我的悲伤。成长过程里一点一滴的羞辱。挫折、荣耀、幸福全世界只有这个人最清楚。母亲。我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你!在2014年的岁末。阳光灿烂的普照大地。母亲就在我身边看着我敲下这些文字。一扭头。又一次碰触到她那浑浊的目光。头上越来越多的银线。我的心坎忍不住的流淌出一种说不出的不舍和心疼。

母亲。我交待您一件事。你必须完成:我来时忘了带伞。您就做与我共老的雨树吧!

(原创作者:步烟霏)

,耶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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