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掩映的小镇

2018-10-16 08:34:04 来源:网络

(1)

这是一座小镇。

镇很古。黑瓦白墙。有古老的戏楼。有雕花镂纹的关帝庙。有清朝的会馆。有曲曲折折的小巷:是个微型江南。如果在雨天。打一把伞。走在小巷里。逢着一个结着丁香一样愁怨的女孩。那。简直是戴望舒诗中的意境。

镇。很是典雅。

镇。也很是古色古香。

可惜。小镇虽美。唯一缺憾:缺水。

小镇人说。小镇先民来自江南。给水闹怕了。迁移于此。择一高处。建造一个微型江南。可惜。是一个有形无神有巷无水的微型江南。

再好的地方。一旦缺水。就如女孩缺失了双眼。就如玉没有了莹润的光泽。就如花儿没有了芳香。

小镇人吃水。就打井。可仍打不出来。小镇地势较高。哪儿来的水啊?老祖先远水。远得很是彻底。要吃水。只有挑着担子。叮咚哐啷。下到一里地的坡下去挑水。累得满脑门子汗。一边走一边咒天骂地的。

小镇。也因此少了灵气。少了润泽之气。

小镇老人就叹息说。有股水就好了。小镇就活了。

小镇女孩们呢。坚决不呆在小镇里。蓬头垢面的。脏死了。一个个身子一闪。嫁到了河那边。清灵灵的水。清灵灵的笑声。青葱葱的身子。灌足了水一样。

小镇的小媳妇就埋怨。说自己命不好。惹得小镇汉子们发狠。如果有一股水。那些跑出出去的女子想回来。没门!

这。是阿Q式的自我安慰。

也有水。就在一里外哗哗地流着。去上游开山斩崖。也能引水。谁有那么多的钱啊?这事。私人干不了。没那个实力。国家出钱。派水利局的人来。领头的是个白白净净的人。戴着眼镜。拿了一张图纸。一支笔。带着几个人东指指西比比。然后。在距小镇上游两里地的一处山崖处一指。在这儿动工。

于是。开山的炮声隆隆地响起来。推土机开来。铲车开来。汽车也开来了。

那简直就是一场战争啊。百年难遇。

石山炸开。石头运走。一溜的石坝砌成一条线。随着山势一曲一折地拐着。坝一律灌上水泥浆。嘿。结实。大家乐呵呵地想。再大的水也不怕。

戴眼镜的笑笑。不行。得植柳。

于是。一线柳扯来。一线绿扯来。一直扯到小镇。陪伴着一渠活水。

天啊。多粗的一股水啊。净净白白地滚涌而来。沿着那个大渠。银子一样铺展开。一刹那间。小镇迎来一片水声。一片天光水色。随着水流涌来的。还有翠绿的笑声。不久。还有一声接着一声的蛙声。

(2)

有了水。一切都好说了。

小镇。一下子真成了青花瓷一样的江南。就连下雨。也下得婉婉约约。如一片绿色的薄烟。成了天青色烟雨。

小镇人会用水。用得很有诗意。

他们把水用一条条分渠引上。穿洞钻桥。进廊过户。水本来不大。偏要造一座小小的拱桥。或者一座月亮桥。也有六边的。有的还在桥边堂而皇之立一座碑。上面刻了碑文:某年某月某日。此桥为谁所立。桥的名字。也取得很有诗意:观月桥、听水桥、杨波桥……反正文绉绉的。从书中翻来的。

镇外人见了。说这是臭美。过去怎么不造桥。

镇上人眉毛一轩。过去没水嘛。

镇外人妒忌道。还是悠着点好。

小镇人不悠着。水边植树。一片儿绿。绿色一浓。过去没有的声音都来了。蝉儿扯着嗓门儿可着劲儿地喊:好啊——好啊——纯粹是捧红火炭的。鸟儿更别说啦。一早一晚。呼呼啦啦一群。还有一种白羽长腿的鸟儿。像鹭鸶又不是鹭鸶的。在水边缩着脖子一啄一啄的。突然不啄了。又啄起自己的羽毛。

门外院内。花儿草儿的就繁盛起来。泼泼洒洒一片。

一般院内。一片花草。一片竹林。一个小几子。几张凳子。几个人下着象棋。水就在旁边。沿着一条通过院墙的沟渠流进来。拐过一角。绕过竹林。又缓缓地流出去。这是干嘛啊。为了啥啊?小镇人说。不为啥。看一眼水。心里瓷实。说罢。一脸得意地笑。

在巷子里走。女孩的身影多了。高跟鞋声清亮亮的传来。连笑声也清亮多了。

巷子。一曲一折的。石子路很干净。小镇人不用水泥硬化路。偏用石子。好像是特意为了让女孩的高跟鞋磕上去咯咯地响。我去采访时。走过一次小巷。那清脆的高跟鞋声。一下一下踩在石子上。也一下一下叩在我的心上。

我傻站着。望着一个个走过的柳叶般的身影。有个女孩还回头“咯”地笑了一声。至今那笑声还在我的心里荡漾。

小巷深处。时时有一架绿藤。闲闲地垂下来。灌满了浆的藤条和叶子。充盈着生命的张力。又扭过去。一直扭上去。藤萝和绿叶里。是鸟儿们最好的家。有的一窝儿隐居在里面。大的叫。小的应。组成一个合唱团。有的一只站在枝条上。一晃一晃的。呷着嫩黄的嘴儿。唧哩哩哩——也不知道在抒哪门子情。

身边。就是渠。一条白亮亮的水闪着光。潺潺湲湲的。

(3)

小镇人爱水。水是命根子。是眼睛。因此。没人作贱水。

夏日黄昏。在小镇走。水边椅子上。总有人躺着。摇着蒲扇。头上。有葡萄架扯起一片阴凉;有柳叶儿扯起一片平平仄仄。

如果有孩子弄脏水。一定有人呵斥:“不想喝水了。是不是?”

被呵斥的孩子会乖乖地离开水。躲在一边去耍。

树一绿。水就清。水里映着一片绿影。如一团梦幻一般。一尾尾的鱼儿在绿色里游动着。眨动着眼睛。瘦小如线。可是又淡淡的如水墨画一样。把影子映在青苔上;一会儿一摆尾。又藏进青苔里去了。

有人冲凉。总是一手拿了瓷盆。一手拿了毛巾。在水渠里舀了水。冲洗好后。将水浇到树根下。怪了。这样做。没谁要求。也没谁统一。一个人做。一镇人学。竟然普及开来。至于淘米洗菜洗衣。一律在水边。一律有石头铺子上。淘米的。白生生的米。清亮亮的水。连手指上的水都白亮亮的碎钻似的。洗菜更不用说了。用个竹篮装着菜。到了水边。一棵棵地清洗好。码在竹篮里。然后缓缓站起来。拿起竹篮。转身回屋。厨房很近。可仍用竹篮装着。仅仅是为了好看吗?

至于洗衣的。更是搓得水哗啦哗啦响。有了水。女人脸红了。眉眼也润泽了。就连腰也柔了。也细了。一搓一扭的。麻花一样。

水面。一年四季都是白的。青的。没有枯草。没有树叶。更别说别的垃圾。就如一匹白绫。在日光和月光下平铺着。一直铺向镇外。合为一股。滋润出一块肥田沃土来。

这儿。是小镇人的耕地。

有水后。小镇繁华起来。

小镇位于两省交界。有公路在此穿行。因此设下一个车站。

过去没水。没人来。现在水一来。人也就接二连三地来了。有小镇人所说的操着柔柔水音的下河人。也有语言生硬的上河人。更有坐车来这儿的远山远水的人。大家都揣着钱。找到这块风水宝地。盖房。开铺子。做生意。一条新街。随之出现在小镇。一天到晚。这儿的音乐声。笑语声。哗哗啦啦的。如一片茂草。四处蔓延。

小镇人也从中看到了商机。

他们的耕地也不种庄稼了。不来钱嘛?种啥?全种上了蔬菜。一垄一垄。精耕细作。春夏韭菜茄子西红柿自然生长;到了秋冬。就有大棚蔬菜。天旱了。镇内引出的白亮亮的水。顺着垄沟一绕一弯。一畦菜就来了势头。就可着劲儿地长。其中。更多的是翠绿的荷叶。一片挨着一片。没有尽头。栽荷好啊。莲蓬一结。采下送到市上。马上一抢而空。纯天然的东西嘛。至于莲藕。一节节手胳膊粗。白生生的。送到饭馆。都是提前订好的。不然。没那个饭馆的份。莲池里的水。不能空着。养上鱼。搅动一池子活水。也搅活了一片希望。

守着小镇。守着一条水。一镇人闲闲地生活着。

(4)

水真的把一个镇子滋润活了。也火了。

开山引水的地方叫寨湾。一条水奔下。扯出一匹瀑布。千变万化的。做尽了姿态。可惜不是唐代。不然的话。李白骑着他的白鹿来了。一张嘴就是一个品牌。也不会输于庐山瀑布。诗仙是永远不会来了。小镇人另有办法。

在山崖垭口。他们修了一座亭子。专门请来开山的那个戴眼镜的专家取名。专家眼镜一推说:“叫‘听水亭’吧。”于是。就叫“听水亭”了。

那一条长堤叫绿堤。可惜没有断桥。没有白娘子和许仙雨里借伞的传说。没有水袖轻扬黄梅戏婉转。不然的话。西湖又怎么的?苏堤又怎么的?堤坝的那边。是一片荷叶。在风中波荡起无边的绿色涟漪。一到六七月间。也算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了。取名“千亩莲塘”。让人一见。想起采莲女。想起“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的情景。以及江南如水的民歌。

小镇的戏楼上。传来老人们的二胡咿呀声。是一个自乐班。唱不了京剧。也唱不了秦腔和黄梅戏。唱的是本地即将失传的剧种。叫汉剧二簧。声音时而高亢苍老。时而低沉柔韧。别小看了这个自乐班。竟然惊动了县里市里的专家。一群群挎着相机摇着折扇赶来。听了之后。长叹道:“活化石啊。真正的活化石啊!”也不知说人是活化石。还是剧种是活化石。

总之。自乐班火了。上了电视。几个老头唱得口水拉得老长。还乐呵呵的。

镇外的同龄老头。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咂巴着没牙的嘴道:“走了狗屎运啊。一条水一滋润。风水就来了。”说过了。叹口气。巴巴地找到镇里来。死掰活扯的。要求也加入自乐班。露上一手。一来二去。一个个会汉剧二簧的都赶来了。人多了。定了制度。三六九唱戏。二四六练功。绝不含糊。不许请假。

小镇。也随着自乐班上了电视。一下子火起来。

旅游界的人见了瞪大眼问。这哪儿啊?这么古的镇。这么好的水。这么精美的建筑:干嘛不搞旅游啊?

旅游。不是搞出来的。是旅游者哄起来的。

也不知啥时。一群群背着背包的人出现在镇上。个个戴着小帽。自称驴友。驴友一波一波地来。下了车。叽叽喳喳的。有用相机拍古镇戏楼的。有拍山上古寺的。也有拍镇上的水和水边人家的。

小镇人不知道什么是驴友。但很欢迎他们。因为。他们来了。小镇更火了。小镇生意更火了。小镇的生活也火了。于是他们打出一幅广告:来微型小镇。看水色江南。

一直。他们没忘记那条水。连广告上也带上那条水。因为。是一条水。涵蕴了他们这座小镇啊。养活了这座小镇啊。

小镇人。懂得感恩。

(原创作者:余显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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