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付影
曾经在资本市场叱诧风云、积累千亿资产的“宝能系”，因大举扩张而酿下苦果，眼下正面临一场不小的麻烦。
深圳宝能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宝能”）经营性业务几近停摆、定期还债义务未能履行，37家金融机构陷入“宝能系”债务泥潭，逾期金额高达375亿元，令市场哗然。截至目前，已有10家金融机构申请冻结了“宝能系”银行存款账户或股权。
债务危机来临前，宝能以经营房地产业务为主，在无法还债的情况下，房产被摆到了拍卖台。
近日，阿里司法拍卖平台显示，9月20日、9月21日，深圳南山宝能城花园宝能城有56套房产将在两天内进行拍卖，单套房源起拍价为1298万～1962万元，截至目前，已有上千次围观。按照起拍价计算，这些房产总价逾7亿元。
图源：阿里拍卖
宝能实控人姚振华曾于2021年9月在内部会议上表态：“有能力、有实力在两到三个月内彻底走出困境”。然而时至今日，围绕“宝能系”的诉讼保全、民事判决、资产或资金被冻结、房产被拍卖等事件纷至沓来。
当债务危机愈演愈烈，谁又能够出手救宝能于水深火热之中？
“宝能系”面临资金危机
姚振华可能不会想到，自己的资本手腕会在“宝能系”上无法施展。在姚振华的资本版图中，作为宝能核心融资平台——深圳市钜盛华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钜盛华”）姗姗来迟的2021年年报，揭开了“宝能系”流动性危机。
截至2021年末，钜盛华营业收入共计743.9亿元，同比减少22.8%；净利润为-115.23亿元，同比减少241.61%。
这份年报在开篇直言钜盛华所面临的7项重大风险，包括：有息债务规模较大且已出现债务违约、对外担保规模风险较大、涉诉金额较多、关联方及非关联方往来资金较高、股权质押可能导致控股股东发生变化、净利润下滑为负或影响偿债能力等风险。
图源：钜盛华年报
其中，截至2021年末，钜盛华有息债务余额为822.91亿元，且已出现债务违约、展期，对外担保规模也达到了572.89亿元，导致无法履行担保责任。该年报中披露，若未来被担保企业的经营状况进一步恶化，很可能对公司的偿债能力造成不利影响。
公开信息显示，钜盛华成立于2002年1月，注册资本163.03亿元，是“宝能系”打造的金融投资平台，也是其重要的融资主体，公司经营范围主要包括金融、综合现代物流及战略投资等。
钜盛华的主要股东分别为宝能（持股67.4%）、浙商宝能（持股30%）、宝能创赢（持股1.9%）、宝源物流（持股0.7%）。
图源：钜盛华年报
钜盛华的资金又流向了何处？报告显示，在钜盛华非经营性往来占款和资金拆借的债务方中，控股股东宝能是最大的占资债务方，占资金额达520.7亿元。此外，在其他关联方处，还有178.65亿元的占资未被收回。
而宝能的经营性业务几乎处于停滞状态。据《经济观察报》从多位近期离职的宝能高管处了解，宝能集团的经营性业务基本已经停摆，供应商和金融机构款项、员工工资拖欠严重，供应商停止合作，员工流失越来越多，金融机构也在纷纷采取资产保全的法律手段。
风光无两时，是资本的“宠儿”，下行周期时，则风声鹤唳，涉事企业自然要为宝能此前的大举扩张而埋单。
10家金融机构冻结“宝能系”
自2021年开始，随着“宝能系”债务危机爆发，“踩雷”的金融机构也浮出水面。
据钜盛华2021年报披露，截至2021年末，以逾期金额超过1000万元有息债务的债权人来看，37家金融机构踩雷“宝能系”，逾期金额达375.04亿元。梳理发现，信托机构逾期金额最高，达212亿元，占比约56.5%——平安信托、中航信托、云南信托逾期规模居前3位，分别为53.12亿元、49.04亿元、45.05亿元。
债务人违约后，10家金融机构将“宝能系”告至法庭，且法院已冻结存款账户或股权，包括民生信托、重庆信托、粤财信托、中铁信托、国民信托、长安信托、联想融资租赁、民生银行烟台分行、中国华融、长沙湘江资产等，总计涉案金额超过118亿元。
“宝能系”的资金压力，在中炬高新（600872.SH）的股份变动中能够窥探一二。
因中炬高新控股股东中山润田投资有限公司（下称“中山润田”）与重庆国际信托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重庆信托”）存在借款合同纠纷，2022年8月8日，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下称“深圳中院”）冻结中山润田持有的中炬高新股票2200万股，用以清偿5.4亿元的债务本金及利息。在执行过程中，深圳中院轮候冻结了上述股票。
图源：中炬高新公告
另一起与中山润田有关的冻结案件发生在今年2月。
2月21日，粤财信托与“宝能系”4家公司（中山润田、钜盛华、宝能、宝能控股）及姚振华因借款合同纠纷，中山润田作为7.2亿元的直接借款人，质押了2655万股中炬高新股票，该股票已被粤财信托冻结及轮候冻结。
图源：中炬高新半年报
截至2022年上半年，中山润田累计质押1.57亿股，占其所持股份的98.67%；累计司法冻结数为1112万股，占其所持股份的6.98%；累计司法轮候冻结数为2100万股，占其所持股份的13.18%。
2021年9月底，因以资信提供担保，民生银行烟台分行向烟台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诉前财产保全，申请冻结宝能、烟台宝能物流有限公司（下称“烟台宝能物流”）、宝能物流集团有限公司3家公司的银行存款2.31亿元或查封相应价值的其他财产。
该起案件还要追溯至两年前。2020年4月、2020年6月、2020年9月，民生银行烟台分行先后3次以受托支付的方式向烟台宝能物流发放贷款共计2.27亿元。按双方合同约定，3次贷款还款期限分别为2021年10月、2022年4月、2022年10月至2029年4月分14次偿还。
截至2021年10月18日，烟台宝能物流拖欠民生银行烟台分行借款本金27.5万元，利息、逾期以及本金罚息共计989.19万元。
通过中国执行信息公开网查询，自2021年9月1日至10月14日，“宝能系”涉及多起诉讼案件，执行标的金额100余亿元。
根据双方合同约定，当烟台宝能物流未按约定还款期限偿还到期应付款项、未按季支付利息，以及宝能涉诉案件对民生银行烟台分行的担保权利可能产生不利影响时，该行主张案涉借款合同宣布提前到期，并停止继续发放贷款，该诉讼请求得到了法院的批准。
中铁信托也加入到了讨债大军中。
作为中铁信托-宝能广州汽车产业园项目（二期）集合资金信托计划，中铁信托为宝能提供了为期18个月、总规模28亿元的信托贷款。
因债务人未按期支付贷款利息，保证人姚振华未履行保证责任，2021年10月份，中铁信托通过法院完成了对抵押土地使用权及地上附着物、质押股权、保证人账户等资产的查封冻结，已查封的资产覆盖贷款本息。
宝能的雷爆了，火还烧到了长安信托身上。
2021年12月16日，申请人长安国际信托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长安信托”）向法院申请对宝能、以及旗下深圳前海深粤供应链有限公司的营业信托纠纷诉中财产保全，法院冻结了钜盛华9.8%的股权，认缴出资额4.99亿元，冻结期限为三年。
三年前的2018年，长安信托向宝能提供信托资金，发布了3只信托产品：长安宁-宝能钜盛华2号股权收益权转让与回购集合资金信托计划、长安宁-宝能钜盛华3号股权收益权转让与回购集合资金信托计划、长安宁-石家庄正定新区宝能中心项目单一资金信托，发行规模分别为12亿元、9亿元、9亿元。其中最后1只已兑付，另外2只总规模21亿元的信托计划，目前无法在官网查询兑付状态。
2018年，长安信托与宝能的关系颇为紧密。在长安信托发布有关宝能的信托计划期间，钜盛华旗下前海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前海人寿”）前董事长张金顺恰巧在2018年9月任职长安信托董事兼总经理。
此外，张金顺在长安信托任职期间，还继续保留在前海人寿董事长的职务。张金顺在长安信托任职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退出了。不过，3只信托计划在此期间顺利完成了销售工作。
2021年11月2日，钜盛华发布的《涉及重大事项的公告》显示，“宝能系”7项重大诉讼或仲裁案件2项与长安信托有关。
长安信托通过两份公证文书向深圳中院申请强制执行两笔债权，一笔是让“宝能系”偿付回购本金、溢价回购款、罚息等共计11.17亿元；另一笔是让宝能系偿付回购本金、溢价回购款、罚息等共计9.25 亿元。
一旦债务人存款账户或股权遭冻结，这对债务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四川盛豪律师事务所郝慧珍律师表示，这对债务人来说意味着银行卡里被冻结的资金不可以使用，股权也不可以处分。诉讼过程，在起诉阶段可以申请法院做财产保全，此时可以发生冻结，另外再执行阶段也可能会冻结，后面可能就会强制执行银行卡里的资金。
高杠杆是把“双刃剑”，既能带来规模的快速扩张，又伴随着高负债、高风险。而信托融资伴随“宝能系”高杠杆发展，当地产降杠杆时代的到来，也使其加速陨落。
可以预见的是，如果“宝能系”到期债务未能偿还，被冻结股份接下来或将被处置，如何设计合适的解决方案，将是“宝能系”至关重要的“护身符”。
姚振华“自救”
1970年，姚振华生于广东潮汕的一个普通家庭，1992年毕业于华南理工大学后，上世纪90年代，姚振华以地产发家打造的千亿宝能，发展为物流、地产、金融等，最终形成“宝能系”商业帝国。
图源：罐头图库
姚振华手中还有三块重要的金融牌照，包括前海人寿、新疆前海联合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新疆前海联合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前海联合基金”）。
姚振华在资本市场攻不可没的前海人寿近年麻烦不断。
前海人寿是宝能的核心金融资产之一，也一度成为“宝能系”扫货A股市场的主力军。尤其2013年-2015年，前海人寿保费迅速增长，分别为143亿元、348亿元、779亿元。
2016年，成为前海人寿的“分水岭”。这一年，该公司净利润达到峰值40.45亿元，后来，随着保险资金使用受限，前海人寿由盛转衰，利润持续下滑，仅2021年前海人寿净利润就已亏损25亿元，其风险评级连续7个季度为C，偿付能力也有所下滑。
目前，该公司还陷入了无董事长、无总经理、无监事长的境地。钜盛华在2022年7月初免去了前海人寿董事、总经理沈方成的职务，还免去监事陈琳的职务，加上去年3月，现年57岁的前董事长张金顺辞职，公司“掌门人”一直空缺。陈琳、沈成方都是前海人寿“元老”。
一大变数是，前海人寿成为宝能为数不多的带来现金流的机构，可能也要转让于他人了。
据“财新”7月11日消息，钜盛华持有的前海人寿股权或将转让给科学城（广州）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下称“科学城集团”），双方已就此签订框架协议。科学城集团是广州市黄埔区一家国企，给予前海人寿的估值为450亿元。
以钜盛华持股前海人寿51%的股权算，科学城集团可能需要拿出230亿元的真金白银来接盘。
看上去姚老板算是给前海人寿找了个好“婆家”。不过，这桩交易可能存在变数。据权威人士向“第一财经”透露，监管认为科学城不符合保险公司股东资质的规定；科学城与宝能之间的诉讼，也阻碍了科学城收购前海人寿的步伐。“手续办不了，僵在这里”。
前海联合基金这块“金字招牌”，也逐渐失去了公募基金的优势。截至2022年二季度末，前海联合基金旗下基金份额合计233.21亿份，与一季度相比缩水超10亿份。
暴风雨到来的时候谁也逃不掉，风停过后一地鸡毛。前海人寿大股东钜盛华还存在股权质押风险。截至报告期末，控股股东宝能直接持有的钜盛华109.89亿股占公司股本的67.4%，其中宝能所持有的股份几近全部质押。
“宝能系”在解决公司资金链危机上，都做了哪些努力？接近宝能的内部人士透露，最近西丽宝能城法拍重新启动了，这也是化债工作的一部分。实际上，宝能的资产处置一直在积极推进，只是大家都清楚现在这个环境，大宗资产的处置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达成的，在时间上还要多一些耐心。
按照宝能2021年10月份的披露，在出售的8个重点专项资产方面，宝能启动了总部深圳宝能中心、旧改项目、 前海优质项目、物流园资产包项目等位于上海、深圳、广州等地资产项目的出售。
面对债务压力，宝能在化解债务上也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针对之前理财逾期的金额差不多90亿，经过一段时间兑付后现在大概是60亿左右，且50万以下的资金基本完成兑付；职工薪酬方面，之前未全额发放的板块，在职工资4、5月以来都恢复正常了”。上述人士表示。
金融、地产行业的规范愈加严格，姚振华找到了与宝能业务形成协同的产业——新能源汽车，在促进新能源汽车消费、对其免征车购税等多重政策利好下，能否帮助这位潮汕商人渡过艰难时刻？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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