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蒙德。
中情局近年来没少
因雇员品行不端陷入丑闻。
作者：毛予菲
2020年5月31日，墨西哥警方接到一通报警电话。
电话那头称，“一名赤身裸体的女子”正在一所公寓的阳台上歇斯底里地呼救。这所公寓为美国大使馆租用，当时居住于此的是使馆工作人员布赖恩·杰弗里·雷蒙德。墨西哥警方赶来后，雷蒙德立即被控制。
“美国外交官连环性侵案”随之浮出水面——雷蒙德在电脑里储存了近500份照片和视频片段，记录了他对数十名女性实施性侵的全过程。
雷蒙德被捕当日，美国中央情报局宣布，他是以外交人员身份为掩护的该局特工。案件愈加扑朔迷离。
不堪入目的照片
雷蒙德今年47岁，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拉梅萨。他身材健硕，长相帅气，会讲西班牙语，看起来一表人才。2018年至2020年，雷蒙德任职于美国驻墨西哥大使馆。此前，他在美国国内及秘鲁等6个国家工作过。
· 雷蒙德。
2020年5月，雷蒙德通过线上交友平台认识了一位漂亮的女士，他约对方出来见面，邀请她去自己的公寓喝啤酒。
这名女子后来回忆，她喝了雷蒙德提供的饮料后就失去了意识。她只知道，自己清醒过来时，正赤身裸体躺在公寓里。女子惊慌失措跑到阳台上大声呼救。这正是本文开头的一幕。
医学鉴定显示，这名女子多处受伤，很可能遭到了性侵。雷蒙德随即被墨西哥警方拘留。然而两周后，女子的证词突然又变了，称“双方发生性关系出于自愿”。
雷蒙德被释放。他辞去了外交官工作，回到了位于加州的家。
当时，这起“使馆性侵案”轰动全美，各种传言满天飞，甚至有美媒猜测：“美国大使馆人员在帮助国内高级政客猎艳。”案发后，美国联邦调查局立即展开了对雷蒙德的调查。当年10月，联邦调查局宣布：“整起案件完全是个人行为。”紧接着，警方逮捕了雷蒙德。
在雷蒙德的手机、电脑和其他电子设备中，联邦调查局有了惊人发现。数百张女性裸体或半裸的照片，被按照国别和身体特征，分门别类地储存在不同的文件夹里。
· 调查人员在两部手机上发现的材料。左图为雷蒙德在约会网站上认识的一名女性的个人资料，右图为与受害者相关的酒类信息。
在一张张照片中，雷蒙德抚摸摆弄着受害者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其他私密部位，他还和昏迷不醒的女性一起躺在床上……这些不堪入目的影像可以追溯至2006年，那时雷蒙德刚开启职业生涯不久。
作案手法也随之浮出水面。雷蒙德的电子设备中，还有他在网上的搜索记录中，都有诸如“安必恩（失眠药物）和酒精”“伏特加和安定”“失去知觉的女性”“昏倒”“深度睡眠”等内容。
在给一家网上药店的电子邮件中，雷蒙德写道：“你好，你们有治疗失眠的水合氯醛吗？”
“寻受害者启示”
然而，面对确凿物证，联邦调查局遇到了新难题：无法确认众多受害者的身份。联邦调查局为此专门建了网页，刊登了一封“寻受害者启事”。
“如果您认为自己是布莱恩·杰弗里·雷蒙德一案的受害者，或者您有关于雷蒙德的信息，联邦调查局请求您填写这份在线问卷。您也可以通过电子邮箱或电话与联邦调查局联系。”
· 就本案征集线索的通报。
一时间，这则“启示”在社交媒体上疯转。一些受害者挺身而出，向联邦调查局等机构举报。
一名女性回忆了她的经历。她说：“我根本不相信自己和雷蒙德发生了任何接触，我觉得我们最多只是拥抱了一下。”看到那些照片和视频，她脑袋“嗡”地一下，“整个人都蒙了”。在一张照片中，她的衬衫被扯开，短裤被拉下，另一张照片中，一只手撑开了她的眼皮，让她露出了眼球。“那时我才知道雷蒙德曾对自己进行性侵。”
那是2017年3月14日，他们在美国乔治敦的一座公园见面。
“我们喝了一些烈酒，然后去了附近的一家红酒餐厅。后来雷蒙德来到我的公寓，我倒了两杯酒，两个人继续开心地聊天。突然，雷蒙德拿出另一瓶酒，又给我倒满了。喝了几口酒，我变得昏昏沉沉，双腿发软。”
“我跪在地上，告诉雷蒙德自己很不舒服，想去床上躺一会儿。再醒来时，我发现雷蒙德也躺在身边，但我们都穿着衣服。我跟雷蒙德说，如果他也头晕，可以睡在沙发上，但他拒绝了，然后离开了我的公寓。第二天，雷蒙德还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希望你今天没有喝得太醉。’”
还有一些受害者表示，她们“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还曾为突然昏迷向雷蒙德道过歉”。直到看了那些照片和视频，她们才知道自己遭到了性侵。但雷蒙德一直表现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雷蒙德被捕时，状态似乎不错。据说，联邦调查局的警员是在加州的一家健身房里找到他的，当时雷蒙德正大汗淋漓地“撸铁”。
此前几天，雷蒙德刚在约会软件上认识了另一名女性，两人共度了一夜。这名女子后来告诉警员，她觉得自己与雷蒙德至少发生了三次性关系，但对于这些过程，她“只留下了一小部分记忆”。
至今，已有至少24位受害者称遭到雷蒙德性侵。不过，照片与视频中还有一些女性的身份仍未确定。
丑事不断
扑朔迷离中，尴尬的一幕出现了。雷蒙德被捕当日，美国中央情报局宣布“已解除雷蒙德的职务”。而此时，在美国国务院相关网站上，雷蒙德的头衔还是“大使馆工作人员”。
当时有美媒报道，雷蒙德“美中情局前雇员的身份为此案增添了神秘色彩”。
雷蒙德的行迹被模糊掉了。联邦法院披露的文件显示，除了几个交友网站，他没在网络上留下任何足迹。对于一些与案件相关的信息，联邦法院也是遮遮掩掩。比如在公布受害者国别时，只提到了“美国、墨西哥、秘鲁与其他4个未具名国家”。
起初，雷蒙德拒不认罪。他的辩护律师团队称，雷蒙德患有心脏病，应当被保释。而雷蒙德的父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自己和雷蒙德的关系“并不亲密”，也不知道“他患有心脏病”。
为争取轻判，辩护律师团队还提出，雷蒙德曾为美国效力超过20年，是“中情局的模范特工”。
拉拉扯扯中，联邦法庭审判程序进展得十分缓慢。2023年11月7日，雷蒙德被判性侵罪及偷拍与传播被害人隐私照片和视频罪等数项罪名成立，将面临最高30年监禁的刑期。但雷蒙德只承认了其中4项罪名。
事实上，中情局近年来没少因雇员品行不端陷入丑闻，但在处理内部不端指控时“往往秘而不宣”。据美联社报道，雷蒙德案中的一位受害者就在受访时说，中情局正试图让她们保持沉默。
2009年，中情局驻阿尔及利亚情报站前站长安德鲁·沃伦被控“迷奸”当地两名女性，执法部门从他的住所内搜出了多部不雅视频。执法人员检查视频后判断，多名女性与他发生关系时处于半昏迷状态。最终，这个卑鄙下流的高级特工被判入狱5年。
·安德鲁·沃伦。
今年1月，一名中情局女性工作人员向美国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举报，称自己受到一名男同事的侵犯，“施暴者使用粗暴的肢体动作，多次试图对我进行强吻”。
事发后，她曾一连向中情局内部多个部门进行举报，却没有得到任何正向反馈。中情局内部有官员威胁她，如果她把这件事情闹大，不仅将失去中情局的保护，整个职业生涯也会因此完蛋。
之后，又有两名中情局女性工作人员向国会举报，称她们一人遭到了强奸，一人受到了性侵。但最后，两名施暴者都没有受到任何惩处。
在过去10年，中情局至少有10名雇员因涉嫌性侵儿童被举报、遭调查。但他们中只有1人“因曾分别与2岁和6岁幼童发生性接触”被指控，其余案子都被检方退回，让中情局“内部自行处理”。“这种踢皮球的处事方式几乎成了固有模式。”美国一新闻网站如此评论。而最终，那名被指控的涉事雇员，只是被开除了事。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因涉嫌对内部性骚扰事件“瞒而不报”，美国众议院情报委员会早已启动了针对中情局的调查，中情局局长伯恩斯也承诺将“全力配合”。中情局发言人还曾在一份声明中信誓旦旦：“我们绝不容忍性侵犯与骚扰等行为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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