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春日。魏子元匿在厢房里。纤纤素手。抚着青弦。一曲相思。没有尾声。一滴泪珠落在琴弦上。乱了琴谱。本忧愁的段落。却被魏子元弹得七零八落。魏辞站在门外。听这不成曲的曲子。思绪飘到了三个月前：
边疆探子来报。孟泽宁将军浴血奋战。打退敌军。北塞大捷！孟将军却不知所踪。
魏辞就知道。女儿不会好过。哪想到这么严重。魏子元是一介女子。纵使关心国家大事。可谁还没个私心？孟泽宁是夜夜在魏子元梦里出现的人。可上次渭水一别竟成了永不相见。
魏子元自两个月之前。便不再踏出房门半步。魏家人都以为是魏子元听到了什么风声。其实不然。不过是两人别离之际订了半年之约。可是。这已是第八个月。
魏子元的小丫鬟绫罗前些日子无意中提了一句。孟泽宁的军队大抵是这几日回来。魏子元细细算算。好像不偏不倚。就是今天。魏子元急忙唤绫罗来梳洗。绫罗大喜。这是这些天以来。魏子元第一次说除孟泽宁之外的话。看这样子。倒像是要出去一般。绫罗也不敢马虎。挽了个轻巧的发髻。魏子元换了一身素衣。拿着香扇。莲步轻移。回到阔别已久的阳光下。直奔宫门外。
魏子元心里很清楚。这偌大的城。孟泽宁指不定在哪个城门回来。可这宫。他是一定要去的。不论兵胜败。他总要复命的。不过。魏子元不相信孟泽宁会战败而归。以孟泽宁的性子。若是不胜。便不再回这片热土。想到这。魏子元心猛的一揪。她怕。孟泽宁真的不回来。。。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魏子元也是女子。也不愿面对。绫罗突然抓紧了魏子元的手。魏子元一抬头发现。军队浩浩荡荡地前进。可队伍的最前面。确实自己的二表哥。魏子砚。
魏子元挣脱了绫罗。走到魏子砚马下。问道：泽宁呢？
魏子砚躲闪着魏子元炽热的目光。魏子元脑海里浮现了许多种可能。
战死了。有别人了。不愿见她了...
可是终究说服不了自己。决然地转身。只剩两行清泪。挥洒在魏子元心间。
魏子元在夜色中哭睡了过去。绫罗在月光清冷的时候。走进了魏子元的闺房。看着被魏子元泪水浸湿的枕头。绫罗只觉得鼻尖发酸。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孟泽宁再睁眼时。连营地都不见了。只依稀记得。北塞大捷。昨夜歌舞笙箫。多饮了两杯。怎么。他们是走了么。一摸胸口。有封信。信上说
我阿妹不是你想爱就爱的。要付出代价。若是凝霜节你还回不来。那么。我自要为我阿妹许配人家。至于你。呵。就和漫天黄沙孤独终老吧。
署名赫然写着
魏子砚。
孟泽宁知道。这并不是魏子砚的字。虽然很像。却也能看出是刻意模仿。
孟泽宁还知道。现在不是纠结幕后黑手是谁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赶快回去。因为魏子元还在等着自己。以她的性子。恐怕要不吃不喝了。
孟泽宁走了一年。途中。随着商队一起赶路。倒不至于没吃没喝。总之。是回来了。
当孟泽宁回家时。孟府不在了。打听打听才知道。因为自己匿身的缘故。拖累了一家人。被扣上了叛国通敌的高帽子。株连九族。连未出生的侄女。都含冤而死。
孟泽宁还打听到了。魏子元被迫嫁给了高清雨。那个臭名昭著的高清雨。总有坊间说。高清雨要因万花间流连而死。只怕。魏子元也...
孟泽宁也不敢多想。奔着魏府。慌不择路。
磕破了膝盖。带着血进了魏府。是绫罗开的门。
魏子元也知道高清雨的为人。奈何是皇上赐婚。可魏子元怕绫罗吃苦。就带了另一个丫鬟做陪嫁。绫罗见了孟泽宁。连眼泪都淌了出来。拽着孟泽宁。就去了高府。绫罗从正门进。孟泽宁从侧墙进。纵身一跃。就翻进了高家大院。
孟泽宁随着绫罗的指引。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看的孟泽宁都心疼。堂堂尚书之子。却将自己的夫人安置在这样的角落里。越看就越觉得扎眼。
魏子元看着案几上的纸张发愣。这厚厚的一沓纸。是她这半年多写下的对他的思念谱成的曲子。只是。她从未弹奏过。她只想等到孟泽宁的归来。两个人琴瑟和鸣。共同演奏这些曲子。如今。已过了半年之约。可是。仍不见孟泽宁归来。一想到这。两行清泪滴在了冰凉的手心。
孟泽宁走到窗边时。刚好。魏子元在落泪。他伸出手。抹掉了魏子元脸上的泪。手的粗糙到更显得脸的滑嫩。
魏子元木然的下意识看了一眼。然后。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孟泽宁推门而入。两个人相拥。门外的绫罗自知是不能打扰这对鸳鸯。就在窗边看着。
高清雨本是不愿去魏子元的别院的。但是。魏子元屋里有一株月季。高清雨的新欢烟纱看上了。高清雨为博美人一笑。万般无奈去了魏子元那里。
绫罗眼尖。瞧见了一脸不情愿并向别院走来的高清雨。轻叩了几下窗沿。魏子元立即示意。用泛白的手攥紧了孟泽宁粗糙的大手。孟泽宁与魏子元心照不宣。用不大不小的力气回应着。
两个人手挽着手出了别院。高清雨本就拉拉着的脸此时更加骇人。像覆了一层霜。
两个人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彼此。高清雨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忽的。喷出一口血来。孟泽宁意识到事情不妙。问道
：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吗？
魏子元心领神会。在屋里取出古琴和琴谱。孟泽宁一手抱着魏子元。一手抱着绫罗。施展轻功。一阵风吹过来。吹落了绫罗手里的琴谱。孟泽宁一脸紧张。魏子元笑笑。待几人到了宰相府。魏子元说
：那些琴谱本是因思念你所谱。此刻你已归来。这琴谱便失去了作用。
孟泽宁低下头。轻轻地碰了魏子元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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