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里的浏阳带着浅浅的萧索。阳光就要陷落在黑暗里了。干净的沥青路面在斜阳里夹着淡淡的红。道旁的法国梧桐显得苍老而无力。广场里半黄的野草在冷风里瑟瑟发抖。草坪里的假山石表面早已被这些年的雨水磨得圆润而光滑。我站在路的这头。看着路尽头的广场中央。那两排似竹林般矗立的旗杆。多色的旗帜就那般飘着。像极了当年。
那一年。大学生活已过了两年了。大一的激情在时光里慢慢磨损。直至消失不见。大二的忙碌渐渐也尘埃落定。再不见半点波折。紧绷的神经似乎在一刹那就松了。望着宿舍门背上贴着的大半空白的课表。所有的人都在欢呼。讨论着今年去哪游玩？这么大半的空余时间该干嘛？自由像疯牛病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班。继而是整个学院。
当我再见到小叶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惊讶了。可是有些东西却是永远都忘不了的。扎着马尾的她就站在广场的成排的旗杆下面。阳光透过乌黑的发丝刺得我眯起了眼。我对着她笑。她也对着我笑。
小叶是我中学时的同学。那时的她总是弱弱的坐在奖台下的第一或者第二排。对于学习不刻苦的我而言。那是我的禁区。我从来没有坐到讲台下去专心听讲的殊荣。我是个很活泼的人。班上人不管成绩好坏。多少都与我相熟。可对于她。我却只是聊过几次。她就像一个谜。然后就高中毕业了。大家卷了书本分道扬镳。站在教学楼的顶层把高考复习的资料撒得满世界都是。那一年。成绩一出来。所有的人似乎都没有考好。我成绩不好。自然更是与大学无缘。后来看着爸爸那张阴沉的脸。我竟破釜沉舟的选择了复读。后来。自有一番悬梁刺股。我也勉强上了本科。而这期间。我消失了一年。而她。消失了三年。
“怎么了。尽对着我傻笑。”她调侃道。
“没怎么啊。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见到你。我一直觉得你像一个谜。没法靠近。谁知道现在靠近。竟然成了学姐。”
她瞪了我一眼。道：“不要把我喊得这么老好吧？我怎么就成谜了？你这当时公认的才子还会觉得别人是谜么？”
“才子？哈哈.......我怎么不知道有才子这个说法。别逗我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啊。大家都觉得你的字写得好看啊。然后。语文成绩又好........."
......
那天也是一个秋。道旁的草却青青的恍如初雨过后的春草。明媚的阳光照在我俩身上。像是母亲双手温柔的抚摸。我们就这样聊着从前的故事。我一侧过头就能看到小叶发丝里散出的光华。还有那让人心醉的笑容。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带着欣喜与爱慕。似乎什么都名正言顺。
我还在学校安静享受大三的惬意生活时。小叶已经出去社会公司实习了。白天我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晚上就守着电话煲电话粥。只要没事。每天一到八点的那个时候。我都会躲开舍友跟玩得来的同学躲到楼梯的窗台边跟她通电话。有时只说一小段时间。有时打电话会打到半夜。直到宿舍熄灯。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多的话要跟一个人说。恨不能所有从小到大的经历都一股脑门全部灌输到她的脑海里。而她也一样。希望我记住所有关于她的重要的日子。她的喜好。她什么时候想做什么。.........
然而。每对恋人都有吵架的时刻。11年的十一。我们约着去省植物园。我一向是个懒得计划的人。大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气概。她呢？凡事都习惯计划得井井有条。第一步做什么。第二步做什么？....直到第N步做什么。
我去接她的那一天。天公却不作美了。大雨说下就下。完全没有一点征兆。我们坐在旅馆的窗前望着外面屋檐成线的雨丝。她偏过头嘟着嘴不理我。好说歹说哄了半天才明白是怪我没有计划好。偏偏挑这大雨的时候出去玩。然后我说。那我们下次去动物园玩吧。听说那边还有个公园可以转。
可是呢。后来去动物园的时候也是雨天。我还忘记带伞了。直接把我们两淋成了落汤鸡。送她回去的时候以后。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再理我。
后来有些事情越吵越凶。性格之间的不和暴露无疑。所有的美好与规划在嘴与嘴之间的战争里慢慢溃败。坍塌。直至再也不能相容。
12年的五月。也是雨天。本来说好来我这边玩几天的。然而这天我们又吵架了。小叶卷起行李就走了。一直到我送她上车。她都没有再跟我说一句。在我回来的公交上。就收到了她的消息。只有五个字：“我们分手吧！”我拿着手机的手在抖。我们的一切都像是眼前被烧化的白纸一样。慢慢变黑。然后被风吹散。飘得到处都是。我眼前渐渐的模糊了。懵懵懂懂的回到了学校。
之后的一个月。小叶只发过一条信息给我。里面历数着我的桩桩件件的错误与不理解。然后便消失了。无论我怎么道歉。怎么去改错。小叶却始终杳无音讯。她就像是在这世界里彻底的消失了。我却明白。她仍站在电话的那头。只是不吱声而已。我呢？像是被扔进了无形的地狱里。煎熬着寂寞与悔恨。我甚至不止一次的从头到尾想着这一年来的时光里自己的过错。为什么学不会按计划做事。为什么学不会让着她。为什么........想来想去。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自己的错。那一天。我拿刀割进了我的手........
我还没有割到我手上的动脉的时候。就被回来的室友夺下了刀。室友围在一起怒气冲冲的冲我发火：“为一个女人值得么？还好我们进来得及时。你的心情跟意志至于这么脆弱么？你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亲人？”我抱着他们。哭得撕心裂肺。
故事就那样结束了。就像开始时那样。什么气息都不带。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小叶。她像一个天使。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却也像一个恶魔。差点夺了我的生命。
中间有段时间。也偶然接到过她发消息给我问我的现况。我也再没有说。渐渐的她也淡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仿佛再没有来过。再后来。听说她结婚了。再后来。听说有个很可爱的小孩。
我望着那一排旗帜。仿佛又看到了那发丝里透出来的阳光。还有那天真迷人的笑容。我却落泪了。迷糊了双眼。
这一次。我消失了三年。她却消失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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