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已过。寒冬仍未来临。崎岖的山石路上。坑洼遍地。一块块巨大的石头仿若巨剑一般倒插在地面。狰狞地刺向惨白的天空。
灰尘很少。因为石头上面的些微泥土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一尘不染反射着不太锐利的光线。道路两旁是枯黄的树木。除了几棵保持有少许青绿外。其他已凋落了只剩下孤独的树干。鬼影般伫立在荒凉的路旁。洒着冰凉的日光。
汽车引擎轰隆隆响过。黑色的尾气咆哮着冲向干净的地面。显然是开足了马力。
黑色汽车缓缓移过山腰。速度并不是很快。车身左右摇晃得厉害。似乎是病入膏肓的人正在迈入人生的最后时光。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载着车上的人。朝着一个已知的地方坚定的行去。
车上坐着三个人。看上去似乎是一家三口。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以及一个可爱十足的男孩。
小男孩十岁大小。此时躺在女子怀里甜甜的睡着。再看他母亲。脸上疲倦的神色一如乌云密布。将美丽的容颜都给遮蔽下去。中年男子手握方向盘。聚精会神盯着身前难行的道路。漫不经心和妻子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他神色疲惫。眼中的光芒却无比的亮。不犀利。却很执着。
“风歌。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
林莉稍微调整了些坐姿。好让早已发麻的胳膊舒缓。看着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的女儿。不由轻轻舒了口气。她两眼看着前方除了荒凉还是荒凉的风景。心中像是堵着一团火。无端难受起来。
楚风歌笑了笑安慰妻子道：“穿过这座山。再走不到十里就到了。”
听了丈夫的话。林莉才稍微安心了些。看着天边快要落下的一团冷焰。昏黄的光线。灰败的世界。总觉得四周太过压抑。想大声呼喊。想自由奔跑。想要离开这仿若桎梏的世界。只是。儿子轻柔地呼吸时有时无在胸口引起阵阵酥痒。一切似乎又都能忍受下来。他的小脸就靠着她的胸。熟睡中安静得让她有些恐慌。怀疑这幼小的生命竟是如此不真切。时刻提防他会离自己而去。
想着想着。林莉又陷入了沉思。头脑中浮光掠影般闪现出过往的一幕幕。有快乐。也有无数辛酸。一个人。想来绝不会有她那么痛苦的过去。也绝不会有她现在这么幸福。
她本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带离父母的身边。从小就不知道什么是家的温暖。从小就做着偷骗的勾当。再大些。就被人逼着做起了妓女。麻木地活了很多年。直到某天。
当知道那个压迫了她许多年的男人死去的时候。她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愉悦。却也有难以言叙的迷茫。那时。她哭了。哭了很久。即使是梦中还在流泪。高兴吗？痛苦吗？她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应该哭。眼泪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流下。没有去处。也没有归宿。身上的枷锁没了。活着的方向却也消失了。
流浪。顺着求生的本能。朝着繁华的城市幽暗处流浪。
万分幸运的是。她没有堕落。也没有沉沦。她终于还是遇见了他。仿佛公主与王子。在一个瞬间就已定下终生。
过往的一切像是布满灰尘的天空。散布着一团团朦胧的阴影。看着。怎么也看不清楚。林莉脸色变幻。时而痛苦。时而快乐。可更多的却是感激。感激这个男人走进自己的人生。生命在相遇的那一天改变。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那一天以前。满世界都是悲伤和痛苦。活着。也比死亡好不了多少。那一天以后。满世界都是快乐和幸福。哪怕现在就死去。也能感到衷心的满足。
“哐当……”
车身巨震。轰隆的巨响将林莉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身体在下坠。世界在急速翻滚。未等到林莉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疼痛就已传到大脑。耳边模糊传来恐怖的尖叫。风声像尖刀刮过。伴随着“隆隆”巨响。一波又一波侵袭着脆弱的神经。一秒。也许是几秒。整个世界突然黑了下来。渐渐陷入昏迷之中。
灰尘四起。而后又轻轻的消散。覆盖到原来的位置。空谷中。山路崩塌的一角。以及下方被无数山石埋葬的汽车。渐渐回复到自然的状态。仿佛什么也未发生。什么也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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