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几年的某一晚。女孩的眼泪在被窝里肆虐横行。四周弥漫着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女孩记得自上初中开始就没有在家过生日了。十几年的学习生涯使得可以在家过生日的她。又被学校的补课通知召回。即使上大学时候的生日都是在返校途中度过的。通常女孩在生日这天的惯例是塞着耳麦。听着自己喜欢的歌曲。独自休闲疯狂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整个世界于她已无关。深谙家里的境况。女孩不敢奢望太多。只要有一所学术殿堂供她学习就已经非常满足了。因此。林林总总使她养成了特立独行的性格。
春节假日较长。在家过生日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不过突如其来的热闹氛围反而让女孩觉得难以适应。
这天起床后家人一如往常地忙碌。没有一人想起她的生日。午饭依旧。直到这之后。弟弟的一个小玩笑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全家人这才想起来。于是大家为了筹备她的生日都忙开了。尽管家里很拮据。父母还是吩咐弟弟去买牛肉。他们则在家准备晚饭。大约五点多的时候弟弟空手而归。牛肉已经卖光了。
女孩笑对父母道：“不用那么复杂了。煮一个鸡蛋就可以了！”但是父母坚持要买女孩喜欢吃的牛肉。她的母亲答道：“自初中之后你都没在家里过生日了。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那作为父母我们应当让你过好。”女孩僵持不过。只好由着父母了。一个小时以后父亲手里提着两斤冰冻过的牛肉回来了。从邻居家借来的还带着冰碴子。屋里暖和的气温。使得冰碴子渐次化为水滴。女孩的心也融化了。
家里虽然处于步履维艰的状况。但是却一直有着和谐的氛围。女孩有一个姐、一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女孩懂事、孝顺在村里是有目共睹的。也因此双亲对她爱恨交加。爱她是因为太懂事。从小就以小大人的姿态自居；恨她亦是因为她的乖巧懂事。常常是不舍花一分钱。不懂得照顾自己。致使身体状况令人担忧。
屋里的忙碌依旧。女孩想到父母的这一年。忙里忙外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泪浅的她终究抵挡不住种种现实给其心灵上的冲击。悄然避开父母的视线躲到房间放任热泪沾襟。思绪随着泪水的流淌回到了过去的一年里。
家里的发展状况比往年更糟。加之在遭遇了亲戚借钱无门的冷遇和鄙夷之后。几经思考。和很多辛苦的父母一样。他们决定到沿海打工。匆匆整理好行囊搭上了十二点的那趟列车。就此开始了他们在外漂泊劳累的打工日子。女孩在校期间。经常打电话和父母保持着联系。闲暇时段她总想着不知父母瘦成什么样了。被烈日晒黑到何种程度了。女孩常常觉得通话时间总是如此之短。电话那头父母的回话总会使她凌乱。想起父母关怀的话语。幸福满溢四周。而这头的她情绪拉扯一直担心着。虽然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感伤。但父母总能看出端倪。几句话便使女孩的情绪趋于平和状态。
记忆犹新的是四五月份的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外出的父母遭受了工伤事故。像很多父母惯用的手段一样。他们选择了隐瞒。半个多月身体逐渐康复后。女孩才从一位亲人口中得知事实真相。步步逼问下父母才道出原委。父亲出事儿那天早上。他早早到工地和另外几个工人一起搬运水泥板。行至斜坡路段。前面工友踩了空。走在后面的父亲无退步余地。活活被压在厚重的水泥板下。额头和手指大量出血。当场昏迷过去。
第二天。母亲照料好父亲。回到工地精神恍惚。正在搬水泥板的手也由于工友的失误而被砸伤。情况较之父亲稍轻一些。女孩暗自庆幸父母都只是皮外伤。未伤及筋骨。不会落下什么残疾。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恢复良好而且心态稳定。工地老板也进行了赔偿。得此赔偿费后父母毫不犹豫的往女孩姐弟俩的卡上存。丝毫未为他们自己留下一分钱。每每提及那些还残存着父母生命气息的钱。女孩都会有想哭的冲动。感慨颇多。
父母卧病在床那段时间里女孩不停地做着恶梦。每次都在充满极度恐惧和忧虑的状态中惊醒。泪水淌了整张脸。唯恐再发生什么不幸之事。父母每天在工地水深火热的日子女孩不敢想。不敢打听。怕还有更惊讶的答案。唯有努力扩充知识面才感觉能给自己心里带来一丝丝的慰藉。女孩觉得这个生活实例在别人看来可能平淡无奇。但是唯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何年这样的情形才能结束？何年父母才能从艰难困苦中解脱出来好好为他们自己活？什么时候才有能力让他们清闲下来？女孩一直想着……
岁月不停地剥落。身处学校却隐约能看见父母劳作的身影。他们力所能及甚至透支的使用心力在为女孩姐弟几个创造上学的条件。全然不管自身那倦意甚浓的身体。翻着家人的照片笑意若隐若现。春节团聚家人笑得很甜。女孩在房间拿出先前的照片进行对比。细瞧照片里父母那忙碌的身影隐约有些佝偻了。就连出现在摄像头的瞬间都在显露他们的忙碌。揪心的疼痛感渐渐浮现。
女孩还陷在前途的迷茫中。而身边的一个个证据时时都在提醒着女孩父母已经老了累了倦了。离开老家外出打工的那份无奈。他们悄然埋在心底。别人看见的永远是他们佯装的开心、那些个无所谓。其实正因为有所谓他们才永拾那颗奋斗的心。远离家乡。身居异地的烈日烘烤中。生活所迫的无奈强加在一起。而想起这些女孩能说什么。又有什么可说的。这一切的行为动机都为了他们的发展。女孩真怕没有一个好的前程。浪费了双亲苦心投入的无数的教育投资和满满的心血。
照片一页一页的从指间滑过。外面的雨还淅淅沥沥的下着。湿重的空气里也沉浸着女孩感伤的心。抛散着无语凝咽似的沉默。记忆染上灰白色。女孩知道自己肩上还扛着比父母更重的担子。因为她的以后就决定了父母的以后。绝不让冷漠的亲戚对父母品头论足。怀疑的心终将抹蔽不了勇气的定义。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实现承诺的绝决。为了将来。父母赌上了他们的一生。而姐弟几个便是筹码。这么大的赌注。岂能毫无收获？倘若毫无收获那对父母来说岂不是太残忍了。女孩暗自下定决心是该为人生重做规划的时候了。外面饭菜的香味溢入空气中。女孩的注意力被拉回现实。摸着肚子。看看墙上的挂钟才感觉时间已过去好几小时了。
暮色四起。大约晚上8点左右。全家人炉边围坐。开始了庆生“晚宴”。伴着祝福。沐着欢笑。女孩默默接受着父母这份亲情的厚重礼物。当祝福变成另一种开始。深了回忆。情最真实。就将生活里所有被拉长或者压扁的艰辛。连同感激、掺着回馈之心。还有串串泪珠里的幸福与咸涩。全部融入这牛肉火锅中。随热气腾升。“晚宴”进行至中途。父亲讲起了我们小时候。且听他说道：“还记得你们姐弟几个小时候争着上街的事儿吧。到街上后什么都入不了你们的法眼。你们钟情的却是买冰棍吃。”母亲接着说：“后来你们弟弟稍微长大一点了。上街就嚷嚷着要买玩具手枪。回家后被他拆得七零八落。再怎么修整都无法复原。”弟弟继续说道：“现在还有一点印象。我记得那时家里那个闹钟也被我拆坏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唠着家常。讲述着时间交替中发生的件件趣事。
捧着盛着家常菜的饭碗。欣赏家人甜甜的微笑。唠唠家常。欢声笑语横溢的氛围。这素面朝天。毋须彩绘。于世界的纷繁芜杂中融入的亲情的至纯。没错。这是家。这就是家的味道。
锅里的牛肉和着旺旺的炉火。一起跳动在女孩一家的中心。闪耀着无数希望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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