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一天。老公不在家。我从外面办事回来天都快黑了。于是就拉着女儿去附近一家小店吃馄饨。
刚坐定。门外进来一对父女。父亲一看就是从某工地上刚下班归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浊汗气息。腋下夹着草帽。手里还拿着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毛巾。一身工装早已洗得发白。此时已被混在一起的汗水和泥土弄得完全没了样子。女孩儿倒清爽。六七岁的样子。一身附近小学的校服。背着双肩带书包。蓝球鞋。留着齐耳短发。齐眉的刘海儿。中等肤色。略略稍显点儿黑。想必是夏天孩子在日头里跑来跑去的原因。一双不大但却明亮有神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澈。倒也显得灵动而秀气。
他们一进来。恰巧选了我们隔壁的邻桌坐了下来。他们一坐下。父亲就深深地打量了我和女儿几眼。今天我和女儿穿的都是纯白色的连衣裙。尤其是女儿。清纯洁白的连衣裙衬的她本就白皙红润的脸蛋更加娇艳可人。在这小小的屋子里确实有些惹眼。我顿时有些局促起来。感觉我和女儿是如此地不合时宜。
过了一会儿。父亲要了两碗馄饨、两盘炒面和两瓶啤酒。外加四个茶鸡蛋。女儿朝我吐吐舌头。悄悄在我耳边说：“妈妈。他们要那么多。吃得完吗？”我白了女儿一眼。悄声说：“不要乱说话。叔叔干的是力气活。累了一天。晚饭当然要吃饱。”女儿不吭声了。埋头吃混沌。
“妞妞儿。吃个鸡蛋。有营养。还能让皮肤白白嫩嫩。”忽然一阵暖如春风般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扭头一看。父亲正举着一枚不知什么时候剥好的鸡蛋。满脸柔和的对女儿劝道。我有些吃惊。这哪里还像刚进门时那疲惫而不修边幅的汉子。这是多么细腻而温柔的父亲啊。
我有些感动。为这疲惫而沧桑的人生里的一份温情。为这虽然艰辛。却没被时光消蚀掉的暖爱和柔情。小姑娘却是不能完全领会爸爸的良苦用心。一边用胖乎乎的小手接过鸡蛋一边撒娇：“不嘛……不嘛……妞妞不爱吃蛋黄。爸爸吃蛋黄。妞妞吃蛋清。好不好？”“好……好好……”父亲无奈而宠溺的看着女儿。伸嘴衔过女儿手里的蛋黄。含糊不清地逗弄着女儿：“嗯。爸爸吃蛋黄。长成丑八怪；妞妞吃蛋清。长成白嫩的小公主。”小姑娘一边吃。一边咯咯地笑着。
女儿看着他们。撇撇嘴。又朝我翻翻白眼儿。我知道她的意思。这幕情形也经常在我们家出现。女儿也不爱吃蛋黄。只是结果不一样。每次中午回家。看到桌上女儿早餐时留下的蛋黄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而她也总免不了被批。所以这会她有些不平衡呢。她朝我努努嘴。又挤眉弄眼儿的指指他们。我怕她打扰到别人。赶紧在桌底下踢踢她。谁知她却大声嚷嚷起来：“妈妈。你干嘛踢我？”声音都提高了八分贝。我怀疑她是成心的。我的脸瞬间爆红。我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她。真恨不得此时我俩都有隐形术。我气呼呼地把筷子拍在桌上。不吃了。我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这丫头诚心让我难堪。女儿冲我眨眨眼。埋头吃得香甜。我还真拿这没心没肺的丫头没辙儿。无奈地叹口气。
这时邻桌的小女孩儿出去了。好像是去隔壁超市买水喝。父亲微笑着了然地看着我们：“你家孩子多可爱啊！漂亮又聪明。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丫头。”我还没搭腔。女儿就冲我翻了个白眼：“瞧！还是叔叔有眼光吧。叔叔。你比我妈强多了。”说完也跑隔壁超市去了。
邻桌父亲笑得灿烂。是那种真正温暖开怀的笑。他说：“你真幸福！”我愕然。他接着说：“拥有一个聪明、机灵、调皮又可爱的女儿。可不就是一种幸福吗？”我笑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象陷入了沉思般自言自语：“你不知道吧。我女儿小时候也粉嫩可爱呢！只可惜三岁的时候从楼梯摔下来。摔坏了脑子。她妈妈受不了刺激。离家出走了。至今没有消息。从那以后。她无论买什么都要双数。谁说这孩子傻呢。她心里透亮呢？”我被深深震撼了。
果真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不能言说的故事啊。好一会儿。我才想起问：“那你现在是自己带着孩子吗？没人帮忙吗？”毕竟看这情形。这生活可真不易呢。他苦涩而又满足地笑笑说：“孩子爷爷奶奶过世早。好多人劝我再找一个。可我怕委屈了孩子啊。现在女儿就是我生活的全部动力和希望。每天我下班回来。等着她像小鹿一样撞进我怀里的小小身体；听着她那软软糯糯地‘爸爸’；牵着她那粉粉嫩嫩的小手上街、散步……一天的疲劳都消失了。”说着他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啤酒。满足而惬意的表情。好像在说人生的幸福和意义尽在于此。
一会儿。女儿和那小女孩儿一起从超市回来了。我一看。她手里果真举着两瓶矿泉水。我一阵心酸：多么懂事而又通透的孩子啊！她笑眯眯地走到爸爸跟前。也不说话。只是把水举到爸爸眼前。爸爸熟练而默契地接下水。小心翼翼地放在面前。生怕谁打扰了似的。可见这一幕已在他们的生活里上演了无数遍。可你在父亲的眼里看不到一丝丝的不耐。相反那里只有认真和郑重。
我道了别。牵着女儿的手走了出来。隐隐约约还听到那位父亲那充满慈爱和宠溺的声音：“来。乖女儿。多吃点肉。好长身体……再吃点儿青菜。人家都说。小孩子多吃青菜。能把眼睛长得亮亮的……”我听不到女儿的声音。但我能想象的到。那必是一个张开软软小嘴甜甜吃下爸爸夹的菜。幸福的像一朵花的小姑娘。那必是一幅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唯美画卷。
我忽然想起来。某一女童品牌服饰宣传语和宗旨：每个女孩儿都是公主。是啊。每个女孩儿都是天使降落到凡间的公主。而每个公主都有守护她的“王子”。这个小女孩无疑也是幸福和幸运的。虽然她在天使化身降落的瞬间折断了翅膀。但她的父亲却用自己的无私和爱为她建起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王国。而她无疑就是这个王国最高贵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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