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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省莱州市


更新日期:2018-09-25 01:25:20来源:网络点击:188266

这几天总是想起阿黄。在脑海里。在眼前。在不远处。挥也挥不走。实在不想说阿黄是一条狗的名字。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把她跟我自己等同起来。在我的意识里。她就是阿黄。是我儿时的玩伴。

人常说。小孩三岁才有记忆。我就是在那个年纪跟阿黄玩在一起的。确切的说。那还是一个动荡的年代。“文化大革命”风头正紧。而我也过着“动荡”的生活。父母异地工作。谁比较空闲的时候我就跟着谁。两地晃荡。跟着妈妈时可以跟表兄弟姐妹一起玩。跟着爸爸。就没有同龄的小伙伴了。但是。有阿黄。阿黄。瘦瘦长长。通体毛色金黄。很招人喜欢。谁见了她都会喊她一声。她也会停下来。支起耳朵。静静地看对方一会儿。温顺娴静的样子。

记不起具体什么时间、怎样跟阿黄玩在一起的了。反正自此不用眼巴巴地看着大人们上班忙碌。也不用费尽心思自己瞎折腾着玩。有伙伴陪着。开心得紧。很喜欢天气好的时候跟阿黄到处闲逛。看人们拿着口袋来买粮食。看叔叔阿姨们称粮食算账。看爸爸在篮球场上打篮球。看大门口经过的车辆。大部分时间她在我旁边跑前跑后嗅来嗅去忙忙乎乎的。尾巴摇摇摆摆。脊背抖抖擞擞。滑顺的毛发在阳光下莹莹地闪着光泽。偶尔也会静下来跟我一起观看。眼睛晶莹透亮。神态专注。似乎她也是内中行家。我跟阿黄形影不离。大家似乎也习惯成自然。偶尔看到我看不到阿黄时。会不自觉的往我后面看。边找便问:“阿黄呢?”好像很认可我们两个在一起。大概大人眼里三四岁的我跟阿黄的智商也差不多吧。现在想来。有点“物以类聚”的感觉。

上一辈人养孩子一般都散着养。有了阿黄陪伴。爸爸对我似乎更放心了。上班中途很少出来找我。于是。我跟阿黄就尽情的四处溜达。无形当中。我们就成了世界上最清闲的。也是最自由的物种。随着时间的推移。溜达的步伐也越来越豪迈起来。

那时候垦利县城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楼房不多。粮食局后面就是一片田野。有大片的麦子地。我跟阿黄经常把大把的时光消磨在那儿。也把我们的快乐尽情的挥撒在那儿。我们在新芽铺就的绿萍上奔跑。在葱郁浓密的麦海里捉迷藏。在金黄的麦浪边数着麦穗。或者。那儿什么也没有。只是光秃的土地。一个矮矮的头发黄黄的小人和黄黄的同样小小的伙伴。在旷野里。悠悠地行走。踯躅着嬉戏。或者只是顺着田垄走出一条直线。或者炯炯地闪着眼睛寻找小土坷垃。小桔梗。或者只是漫无目的走着去感受那份空旷那阵风。那份自由和那份兴奋。玩性大发时。我会随手捡起东西扔远。逗阿黄追逐奔跑。累了。会一起蹲下来。我捋着阿黄的毛发“乖呀乖”的跟她嘘嘘耳语。阿黄则乖顺的低下头。间或轻哼两声。很享受的样子。莫大的世界。只有我们的声音在空辽里传送低徊。也只有我们的身影嵌立在天地寰宇间。

很盼着去爸爸那儿。因为想阿黄。每次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急急奔向食堂找阿黄。厨师叔叔看到我也会高喊着把阿黄叫出来。阿黄总是亲热地在我腿上手上甚至脸上蹭来蹭去好一阵子。经过的人会停下来看。笑着打趣。直到我们相携离开。而我们眼里只有我们。只有童稚的、简单的开心。

忽然有一天。爸爸跟我说。阿黄死了。轻声问我:是不是领她去麦地了?那儿刚播种。有农药。阿黄翻吃了麦子。中了毒。爸爸没有责怪我。大概怕吓到我。一直笑着跟我说话。我很心疼。也很难过。但记得没有哭。大概知道是自己的错没资格哭吧。很自责。不想出门。没有阿黄。什么都无趣。浅浅的意识里觉得大家会怪我。厨师叔叔更会讨厌我。有点害怕见人的感觉。

爸爸牵着我的手出去玩。叔叔阿姨们照样亲切的跟我打招呼聊天。刚参加工作的半大小伙子哥哥领着我跑来跑去。厨师叔叔还跟往常一样冲我笑。要我多吃点饭快快长大。天还是以前的天。人还是以前的人。没有因我的无心之失而黯淡了色彩。疏远了距离。小孩子忘性快。渐渐我又敞亮了心胸。回复到无忧无虑、随性而为的本真的自己。

那时候只知道爸爸是单位的会计。工作很重要。很为此骄傲。很多年后听长辈们说起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由于家庭成分高。爸爸是被划在黑五类里的。只是因为为人厚道。业务熟练。任劳任怨。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才归入受“监管”人员之列。地位比一般人低人一等。而且很担心有个风吹草动的。搞不好就大祸临头。而我。“黑五类”的后代。长得又娇小瘦弱。头发细黄。就随麦子的分类。背后被起外号叫成“三类苗”。其中而厨师叔叔是最“义正言辞。立场坚定。又红又专”的代表人物。

很奇怪当年我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觉得周围的人很和善。对爸爸很好。也很宠爱我。直到现在。在路上碰了面。已经上了年纪的他们会大老远的喊着我的小名。拉着我的手说我小时候的样子。感叹光阴如梭。亲的很。妈妈说。那个年代政治风气是那样的。可大部分人心很好。跟我们家没有芥蒂。关系很近。说起厨师叔叔。好像背后确实有些言语不逊。终究什么也没有做。而他对我的友好态度。令我现在也怀疑他是真的讨厌爸爸这种“五类分子”。还是只是想表明自己的阶级立场?无论如何。都觉得他是和善的。到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是他拿着大勺。站在锅旁。笑着看我跟阿黄玩耍的样子。定格在那儿。想改都改不掉。

一直都是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在“红色”雾霾笼罩的年代里自己一家人的处境。很疑惑何以当年的感觉与现实存在着差池?及至看了梁晓声的知青。才明白“即使在寒冬般的时代。也有人性的温暖存在。”而恰恰就在这种温暖的包围之中。成就了我与阿黄的快乐时光。

关于童年的记忆不多。且差不多都是零零散散模模糊糊的。唯独阿黄的影像很清晰。她烙在我最初的记忆里。在流光中飘飘荡荡却一直没有落入尘埃。她不时的出现在脑海里。让我怀想起我们的无邪我们的依恋。怀想起那些人们的真情那个年代的温暖。那份记忆。清澈了我的心。也透明了这个世界。让我总会在人们的善良里感受到关爱与幸福。也会在冷酷的面罩下看清“虽偶尔表面有些荒芜。但三尺之下。仍是沃土”的本真。而选择宽容和真诚。

阿黄。在我旁边走着、陪着。她。一直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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