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过去大年初一离家出走的阴影一直没有真正消散的缘故。但凡每一次坐上列车。那种黯然神伤的感情总是会若隐若现在我的心头。
那年我刚刚踏出高中的校门。十八岁。一个开心快乐、无忧无虑、不谙世事、充满懵懂。正是值花一般的年龄。却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我放弃了作为十八岁孩子应该有的权利。
这件事情就像非常坚硬的玉槌。每每想起。我就会被那玉槌直捣心窝。那颗依然跳动的心也会变的很疼很疼。
在2010年大年初一。我哭着离开了自己的家乡。
还记得那是一个很凉很凉的夜晚。寒冷的冬天冻裂了我的心灵。爸爸喝酒喝到眼神呆滞。妈妈负气差点喝了毒药。
而我在大年初一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我家院子中的时候。摔碎了爸爸所有的酒。摔碎了妈妈拿到手中的毒药。那些本不该存在的瓶子。全部都被我狠狠的摔到了家中坚硬的墙壁上。那种碎裂的声音和过年的气氛极不相符。每一声都鞭打着我这个十八岁孩子的心。就连手上不知道被玻璃的碎片划伤了多少道口子都没有了会疼痛的知觉。
那天我十八岁。本应该花一般的年龄。我却忧伤的忘记了所有。甚至忘记了自己到底还活着没有。别人都在放着烟花炮竹。我颓废的坐在我家院子中的那一堆碎玻璃上面看着那些烟花飞上天空后一闪即逝的美丽。哭的听不见声息。
妈妈把我抱在怀中。让我站起来。让我从玻璃碎片上站起来。爸爸虽然是喝醉了。也强硬的拉我站起来。但是他此时的力道根本不如我的十分之一。而我一直都是无动于衷。只是无神的说了一句。“你们别闹了。”
当一切都已安静的方式结束的时候。我也做了最后的决定。我要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让我看不到光明的家。甚至比这更可怕的是。我想放弃自己。放弃花一般的年龄。放弃我接下来所有的生命。我想妈妈拿着毒药的瓶子的时候。当时也跟我有一样的思想吧！
看着躲藏在家中看着这一切的弟弟。我心酸了。不知道这件事情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阴影。他还小。只有11岁而已。并且他的成绩一直是爸爸妈妈的骄傲。曾经还考过全县第一名。看见他。我想起了家中的所有幸福的画面。这件伤透人心的事情只不过是发生的不合时宜罢了。如果今天不是大年初一。昨天不是除夕。我们一家人的想法。或许也不会变的那样极端吧？
于是。我轻生的念头也就因此慢慢的消散了。
但是。我不能原谅爸爸喝酒所造成的罪过。当河南的舅舅到我家走亲戚的时候。我决然的坐上了他的车。当天就离开了陕西。去了河南。
就在我们的车驶出我家院子的时候。爸爸趴在沙发上面哭了。这还是我长了18年以来第一次看见他的眼泪。我真的不能理解他当时那种无助绝望的心情。只是一味的任性。关上了车门。
那天爸爸没有出来送我。当车就要走的时候。妈妈手忙脚乱的拿出了一捧钱。差不多有两千块左右吧？她眼圈红肿的说：“你爸说。孩子出门在外。钱不能少。”
而我却始终没有打开车窗。没有给妈妈说一句道别的话。还是舅舅下车安慰着妈妈。将浑身无力的妈妈扶回了家。
车窗外的景色不停的变换。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握着口袋中的二百块钱。那时候我的心中被爸爸的眼泪。被弟弟悄悄躲在家中探头探脑。被妈妈拿着那一捧钱站在马路边上的所有身影填得满满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的发现。任何父母的尊严在儿女的面前都可以做到一文不值。
车内的气氛一直很宁静。我沉重的心也慢慢的在行驶的路途中得到了些许的释放。看着眼前闪过的树影。我想的最多的也就是自己的未来了。
从小我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当一名顶级的服装设计师。穿梭在人群中的时候。可以看见很多人都穿着我设计的五颜六色的衣服。而我的衣服也畅销了全国各地。我的青春也会因为这些爱好变得像花一样绚丽多彩。可能是因为这个梦想的灵魂在作祟。然后我又看看了现在走的路。还是不由自主的潸然泪下了。
现在的我必须要放弃上设计大学的梦。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嘲笑了说：‘江湖世事。身不由己’这句话的创始者。或许是我在嘲笑我自己。只是本人没胆面对。不敢承认而已。
在郑州我一直在舅舅的彩票店卖彩票。在彩票店中我自然也遇到了很多很多不尽如意的事情。一开始的前一两个月处于非常消极的阶段。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并且还面对很多人无故的嘲笑。还有很多陌生人没有中奖后的那副怒气冲冲的嘴脸。这里不是我的家。我没有理由给任何人诉苦。就连舅舅也不行。我确实不敢想象该如何去走接下来的路。当自己背上委屈的日子时间久了。人的心也就慢慢的变的冷淡了。连眼泪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流下来了。
在郑州的那一段时候我真的很想将所有的委屈给家里说。但是想起当初离家出走的情景。想起当时我决绝离开的样子。说白了其实是我没有脸面给家中打电话。我是一个不孝顺的孩子。是一个让家长伤心的孩子。我有什么资格给家中打电话。每一次拿出手机的时候。我始终还是没有勇气按下那串熟记的号码。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我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休假了。哪一天清晨的阳光特别的亮。这样完美的阳光让我想起了大年初一的清晨。
我的手机响了。看到号码的时候。我整颗心都在颤抖。那种感觉比见了国家总统还紧张。接起电话。听见了爸爸熟悉的声音。我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眼泪一行行的留了下来。
“孩子在郑州还好吧？我问了你舅舅才知道你的电话号！”
“爸爸不喝酒了。你安心的工作。有你舅舅我就放心。”
“孩子你说话呀。你吃的好不好。你的胃不好。最近胃病有没有犯？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一句句嘘寒问暖的话戳在我的心窝。温暖的感觉一如既往。我胡乱的抹了抹挂在脸颊的眼泪。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爸爸18年没有流眼泪的真正原因。
当一个人身上的担子重的时候。他不会再最亲的人面前抱怨一句。并且给最亲人的印象永远都是坚强的一面。爸爸其实也是一个很脆弱的人。只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的压力。才会用酒精来给自己一个精神寄托罢了。
而现在的我也不能让我最亲爱的人担心。于是。我将这两个月来的委屈全部都咽到了肚子中。用了淡淡的一句“我很好。”诠释了我这两个月的生活。
说完我就匆匆的挂了电话。发了条短信说：“我现在手头有点急事。有空给你们打电话”敷衍了我的父母后。我一下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从那天开始我的思想360度的大专弯。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变得不同过去在学校嚣张跋扈了。变得不爱说话了。变得失去了18岁这个年龄段的活力。
也就在小半年中我放下了当初的执着。放下了当孩子时候的倔强。同时也放下了所有应该骄傲的尊严。在利益链中充当着其中的一员。
在郑州的两年内我一直不清楚。我是不是得到了坚强。而失去了善良。那些彩票店中发生的事情。或许有趣。或许气恼。或许担惊受怕。我看到的是很多赌徒输掉一切而跳楼的过程。看到的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有钱人。看到的是那些人为了钱而急红了眼睛而向我们销售员大动肝火的人群。
面对这些我一直在都没有任何感觉。反而跟别人说着一样嘲笑的话。那些司空见惯的事情其实不足为奇。他们或许是在心理因素方面贫瘠的一无所有而已。我只管卖我的彩票罢了。
当然。抱着我这样心态的人。也会得到有些彩民的不满意。就曾经有一个彩民因为没有中奖。他又买了几张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付钱。而我只能淡淡的的回应了他一句。叔叔年龄大的人如果可以在晚辈面前耍无赖。那我也无计可施。
就因为这些。那位叔叔当时就举起了一把凳子。准备向我砸来。我没有闪也没有躲。见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我知道他不可能砸过来。就算砸也会扔偏了方位。砸不到我身上。那些人只不过是想让在场的众人看看他有多么的威风而已。
我一腔怒火的走出了售票的位置。站在他面前指着自己的头说：“叔叔您大可往着上面砸。反正这不是你的。”
他还有一些不服气的说：“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我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或许是因为这里面有几个跟我很熟络的彩民看不过去了。指着这个彩民说：“老兄。我敢说你今天动了这个小妹。现在你站在着呢。下一秒钟你躺着都没有人敢抬你出去。”
我看见他的手在发抖了。他手上的凳子也就被我们小区跑过来的保安抢了过去。就在下一秒也被小区保安轰了出去。
他走之后。我就哭了。蹲在原地浑身在发抖。我害怕了。如果当时不是那个彩民帮我说话。如果不是保安及时赶到。如果不是那个混蛋胆小。我想现在躺下的人就是我了。
也就是因为看见的丑恶太多的原因。我变的不认识我自己。我讨厌那里。本该像花一样的年纪我为什么要变得如此狼狈。我发誓。这辈子都不可能在压抑的心态中生活。我要找回本该快乐的自己。
当我两年后回到了陕西。家里太平了。也幸福了。心也变得宁静了。但是我的梦却居无定所了。我没有再去郑州。在离家近的洛川找了一份比较安稳的工作。
陕西今年夏天的蝴蝶特别多。经常三三两两。扇动着悠盈的翅膀在我家门前的花圃中飞过。我看的出来它们是快乐的。我嫉妒它们可以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当低下头看着自己影子的时候。我知道错过了自己的花季。并且不是任何事情都能从头再来的。错过了就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不说而我也没有更好的心态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幻化成蝴蝶。寻找自己的梦想。寻找属于我的那朵鲜艳之花。那朵可以让我当上服装设计师鲜艳之花。可是我清醒的知道。现在不是什么都属于我的。
午夜的梦中总会有那千千万万只的蝴蝶。在美丽的花圃中飞翔着。我羡慕它们可以在来年还能向现在这样子愉悦的舞动着。当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已经回不到18岁的花季年龄了。何况有很多时候。是人都明白。时间绝对不会施舍给任何人怜悯之心的。
可悲的结果也许是一样的。蝴蝶还是蝴蝶。我还是我。谁都无力改变。
现在除了给十八岁的自己说声对不起之外。就是要还给那两年来一直期待的‘快乐’了。
蝴蝶。我其实在前两年一直很想你。你却没来我人生的花季。从今天开始我们时刻在一起。或许我会拥有新的梦想。人生就是这样的变幻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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