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爱情。我不要婚姻
我是九零年和李万民结婚的。那年我二十三岁。李万民二十七岁。
李万民是大学毕业后分到我们厂的。他的老家在四川一个很偏远的山村。上大学之前从没见过火车。去他们家下了火车要坐一天的汽车。下了汽车还要走七八十里的山路。李万民自小就爱读书。一心想走出大山。连考了三年大学才考进了一所上海的化工学院。他也是他们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山里娃。
我们全家都在我上班的那个厂里工作。爸爸是单位的采购员。妈妈在托儿所上班。弟弟在厂里开车。我们厂很大有小一万人。但地理位置比较偏。周围少有单位。紧挨着的都是郊区农民的菜田。厂里有自己的中小学。我们厂的大多数子弟都是从自己的子校毕业的。八五年以前没有一个子校毕业的学生考上大学。那时我学习成绩也是一般。高中毕业后上了厂自办的技校。毕业后到厂里的中间体车间上班。活很轻就是看仪表、控制温度。但是三班倒。我就是在那认识李万民的。
李万民八七年大学毕业后分到我在的车间里实习。李万民个子不高。长相平平。人黑。很敦实。话不多。干起活来很下力气。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慢慢地熟了。他的话也就多了。我这才发现他要比和我一起玩的那些同学。同事懂得多的多。好像什么都懂。那些年我们只知道疯玩。家里除了上学用的课本外。一张带字的纸、一本带字的书都没有。受李万民的影响我也开始认真的看报。读书了。李万民的那间单身宿舍也就成了我的图书借阅室。常到他那去找我可以看的书。有段时间李万民出差了十多天。我的心里就空落落的。总盼着他的出现。
我和李万民好了的消息像风一样刮进了我家里人的耳朵里。一家人都反对。他们反对的理由是看不上他的长相。嫌他个子太低。说我跟了了他太委屈。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们反对的原因主要还是嫌李万民家穷。弟妹好几个。我父母也是穷怕了。也被老家的穷亲戚们拖累怕了。他们期望我能凭着一米六八的身高。不错的长相找一个条件好的。妈妈同事的儿子也是大学生。人长的白净又聪明。爸爸还是个小官。人家话里话外的也都提过好几次了。可我觉着这婚姻又不是买菜。怎么能拿着条件套来套去的。
爸爸对我吼。妈妈对我哭。弟弟说要找几个人打李万民。但他们谁也拗不过我。等我刚刚满二十三岁三个月。到了厂里规定的结婚年龄就拿着户口本去领了结婚证。我婚结的很寒酸。只是带了平时用的衣服搬到了李万民的单身宿舍。李万民觉着对不起我。他用勒紧裤腰带攒下的钱。托一个他同学在银行当官的爸爸从内部花四百多块钱买了一个五克的24K金戒指。那天晚上他把攥在手里像攥着一个几十克拉宝石一样把戒指放在我的手里。他流泪了。我也流泪了。他说他一辈子也报答不了我对他的好。我说我不图别的。只图俩个人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想起来最初结婚的那几年。到现在都感觉很幸福。我俩一起买菜。做饭。晚上坐在菜地浇水的渠边聊天。他拿着我的无知取笑。我拿着他的地方话开涮。第二年我们就有了女儿。女儿长相像我。聪明好学像她爸。疼爱我的父母也早就捐弃前嫌加入到帮助我们生活的行列。我在李万民的鼓励下也忙里偷闲的加入了自考的行列。先取得了法律的大专文凭。又通过了经济师任职资格的考试。李万民也一步步的成为车间主任。副厂长。直到厂长。
如果不是以后发生的事情。那么我们一家真的会一直幸福下去。李万民当厂长期间。遭人举报有经济问题。被上级主管部门调查了几个月。最后的结果他是清白的。上级领导也鼓励他继续当好厂长。受过打击的李万民伤透了心。说什么也不再干了。在家休整了半年后。他辞了职去了广州的一家合资企业当上了高级打工仔。
李万民在广州干的很顺手。他用在广州挣的钱搭朋友的车炒了一把地产。这让我们家有了上千万的财产成了小富翁。还没有来得及品尝到钱带给我们的幸福。它却在葬送着我们的家庭。
李万民结束了打工生活带着嫌来的钱回到了家里。他把带回的钱平分成了三份。一份储存。一份买了股票。另一份收购了一家小厂。开始干起了民营企业。
干企业很累人。尤其是民营企业。什么人都可以找你的麻烦。工作的主要精力都是放在应酬上。应酬各种职能部门。到处拉关系。找门子为产品打销路。李万民不在家的时间愈来愈多。回家的时间愈来愈晚。经常是回到家来。一身的酒气满嘴的胡话。没话的时候会默默流泪。看到他这样我很心疼。劝他不行就别干了。就是什么都不干我们家的存款也能让我们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可他说他不能不干。他上了马下不来了。这也许就是男人。他是那么在意自己拼打的结果。为了这个结果。他透支身体。透支心情。透支原则。
尽管企业办的很艰难。但在外人眼里他却是一个成功又风光的男人。经常被一些媒体追踪、吹捧。事实上除了投进股市的钱折了一半外。我们也真是挣着钱了。收入不好的时候一年挣个十几万。收入好的时候能有近百万的进项。钱愈来愈多了。我和李万民之间的话却愈来愈少了。原来没时间面对面交流。但每天都会在电话里有事没事的瞎聊。现在电话的数量愈来愈少。通话的时间也愈来愈短。以至于我常常都会有错觉。觉着李万民更像我心中记挂着的一个哥哥。或着是一个什么亲戚。而不让那个让我整日揪心挂肺的丈夫。
由于单位的效益愈来愈差。厂里不断地出台政策让大家回家。我因为工龄过了十五年。办理了内退。我们的家也从市内搬到了郊外。郊外的房子是一栋二层楼的别墅。别墅建在半山腰上。有山。有水。很像我小时候脑子里的童话世界。为了圆李万民那根深蒂固的香火梦。我在这悄悄地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家里平时只有我和儿子两个人。女儿送到英国读书去了。偶尔我的父母也会来住上一阵子。
我在这里过着舒适。懒散的生活。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本以为会这样松松垮垮地过下去。儿子大了。我俩在这相伴到老。但是一个女人的来访。让这一切都成了过去。
一个雨后初晴的下午。我正领着三岁的儿子在院子里玩。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来到了家里。也许是第六感觉。我见到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我面对这个泪水汹涌的女人。冷静的自己都有些害怕。我听她讲述着她与李万民之间发生的故事。讲述着没有名份的困境。讲述着爱进了骨子里的深情。我听着她讲的一切。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最后我把这个叫林琳的女孩子送出了大门。回到自己房子里放声大哭。
我的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一样回闪着我和李万民从认识到现在经过的大事小情。画面经常定格在某一个片断上久久不能消失。我知道我和李万民走到了尽头。第二天是周末。我给李万民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趟。他问什么事。我说回来再说吧。李万民回到家里。我说林琳来过了。李万民的脸顿时从红变紫。又从紫变白。他先是让我听他解释。我说你只要告诉我林琳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我就听。接着他就暴跳如雷。大骂林琳是个婊子。我任他求饶。任他发疯。最后坚决的说：“离婚。”当他确认我是认真的后。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话：“离婚？别想带走我的钱。”我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有钱吗？”李万民那张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很多的脸扭曲着变了形。
听说我要离婚。我家就炸了马蜂窝。我父母不同意。弟弟也说我傻。可我心里明白。没有了爱情。我何必要这婚姻。
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也许是李万民还念及我们那一段美好的感情。也许是我学的法律帮了我的忙。我们把所有财产都按现值一分为二。把分给我的那份全部折成了现金划给了我。我舍去了让我爱恋的充满梦幻的别墅。带着儿子回到了城里。
我要重新开始。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我想如果在我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还能有存在银行里的那笔钱的话。我想把它捐给一个山区。让它为那里的孩子们建一座童话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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