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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无限


更新日期:2022-12-30 11:22:33来源:网络点击:952936

如果时间有记忆,你是否还记得“她们”如何一步步被看见?

1995年元旦,《半边天》正式开播,成为国内最早的一档以女性为定位的电视栏目。纪实的镜头首度将观众的注意力引向了人群中的“她们”,普通却不平凡的“她们”。当年关注的议题即便在今天看来都仍具有一种难得的先锋意味,无论是“生理性别与社会性别”,还是“男性避孕药”“产后忧郁症”,那些蒙尘的议题一夕间赤条条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如透过厚密云层投下的一道道微光。而那道光一直在延续。

2000年底,子栏目《张越访谈》开播。仅仅两年之后,画面中一位身着红衣的北方农村女性久久停留在一代人的记忆深处。她说,“我叫刘小样”。她说,“我宁愿痛苦,也不要麻木”。通过电视镜头,“她们”越来越被更多人看见,更重要的是,“她们”也开始互相看见。

二十多年后,当年电视栏目的观众也陆续接过接力棒。而在媒介不断下沉的今天,摆在“她们”面前的难题似乎已不再是能否被“看见”,而是被怎样“看见”,毕竟这个时代有太多只眼睛,也有太多双耳朵。于是曾经宏大的议题被具象化切割,我们得以看到女性可以像宋小女那样完整地拥有爱情,可以像张弥曼一样把一个学派的研究掀个底儿朝天,可以像六十岁才开始写作的杨本芬一样用文字对抗时间……这一路跌跌撞撞,也慢慢发觉,原来女性对女性也存在刻板印象,而这正是打破彼此间障碍的重要一步。

在这个过程中,“她们”和“她们”逐渐连接成网络,实现着各自生命经验的汇流。

当她们看见她们

撰文|薄荷在1998

《她们和她们》,安小庆 林松果 李斐然 著;乐府文化|东方出版社 2022年10月。

《她们和她们》,安小庆 林松果 李斐然 著;乐府文化|东方出版社 2022年10月。

她。

一百年前,他发明了“她”字。

如果将五千年的文明粗略比作一天的时间,“她”诞生在午夜降临前的二十八分钟。在此之前,人类的文本鲜少书写她,更罕有她们的痕迹。但在她的历史中,书写的墨迹永不干涸。她有过书写自我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她有过虚构她的“达洛维夫人说她要自己去买花”。但这不够,还远远不够,更多的她想要描绘她们真实的样子,她们有怎样的人生果实,她们又要如何书写她们,这是一场《她们和她们》的冒险故事。

当她们看见她们

她的巴别塔

世上不只有一座巴别塔,一座被记载,一座“看不见”。语言的障碍把历史中的巴别塔与天空阻隔开来,女人的身份把她的巴别塔和她们阻隔开来。毁掉她的巴别塔有三种方式:不许她获得书写的能力,抹去她创作的故事和痕迹,让她们认为不该说话、耻于表达。如今,前两种方式随着文明的进步逐渐消亡,而“旧上帝”的余威却让全世界的女人们都在经历第三种失语。

《巴别塔》,彼得·勃鲁盖尔绘,1568年。

《巴别塔》,彼得·勃鲁盖尔绘,1568年。

她应该是什么样子?她们会是什么样子?她是被窥探的,她是被想象的,她是被定义的,她是被误读的,她是隔着他的眼耳口鼻间接存在的生命体,她是荒废巴别塔中的囚徒,她是无法触及天空也无法呼唤她们的失语者。当所有的女人都是寂静的,所有的女人都是孤独的。她看不见她们,所以认为自身与和“正确女人”的偏差如此不堪、可耻。当真实的感受和“正确的规范”发生冲突,她迷茫,她困顿,她觉得天地间只有她有这样独一份的胡思乱想,于是她的痛苦又增添了一重孤独。她沉默,无数个沉默的她会聚成她们,沉默流向了进一步的误读:她们天生如此,她们沉默寂静如同一件装饰品。

她和她们对此厌倦已久。

20世纪80年代,一片辽阔的草原上,许多女人因为羞于谈论女性身体独有器官的变化和症状而错过了治疗宫颈癌和乳腺癌的时机。她们的耳边是寂静的,她们的喉咙是沉默的,她们的死亡是悄无声息的。出于医者的不忍,段仙芝带来了两癌筛查,也带来了女性生理健康的声音。羞耻是不必要的,死亡是可以避免的,她们的健康是她们关心的。

新世纪之初,八百里秦川上的刘小样害怕接受采访。因为在农村,一个正确的妇女这样做是很坏的,她除了生活不该有别的念想,而她看不见农村之外的其他女性样本。但她的心和纸笔无法寂静,无法停泊在只有生活的平原上,无法阻挡她去触及柴米油盐之外的可能性。她透过《半边天》看见了她们的生活,《半边天》听见了她的“宁要痛苦不要麻木”。

《半边天》栏目画面。

《半边天》栏目画面。

二十年过去了,前两年住院时,同病房的一位阿姨让我难忘至今。这位阿姨的女儿与我年龄相仿,从我住进病房就对我照顾有加,住院部没什么娱乐,我们乐得从早到晚地聊天。阿姨优雅文气,家境优渥,生活惬意,女儿与她亲密,家人体贴,照顾得当,人人都说她好福气。但在我出院那天,当我走到她床前与她告别时,阿姨用力握住我的手说:“别人都说我这辈子怎样怎样好,可是谁知道我都付出了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我被她这一刻迸发的真实和生命力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能被世界原原本本地看到和理解啊。

世界误读她太久,以至于那一分钟的自白竟超越了世俗对她一生的草率注解。

当她们看见她们

当她们看见她们

看见她们,是件不得不做但又需要极大勇气的事情。这是一场接力赛,张越跑第一棒。

张越的“出走”,源于想要看见真实的渴望。《半边天》的前半段,张越的事业一路顺遂,内心却危机四伏,演播室里的她与千里之外的刘小样经历着同样的不满足——她们想走出房间,看看真实的世界。张越想要看见演播室外的真实世界,看见不同的她在怎样生活。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个女人要看见她的姊妹,那她不但要成为一双眼睛,还要成为一种介质。要让她们的生命流过自己的身体,要对不同女人的困境、迷茫、痛苦感同身受,要筛下她们共同的情感和人生命题。这要求她打开自我,暴露在一片少有人涉足的公共领域,甚至要承受针对自身形象和语言风格的舆论恶意。

但凭着一股子劲儿,张越终于收获了她想要的。她看见了深圳火车站女厕所门背后的留言,那里写满她们的苦闷与迷茫、梦想和期盼,是她们和时代浪潮发生的一次共振。她看见了时代夹缝里求一个平衡的韩春霞,看见了用白衬衫牛仔裤反抗固有生活的县城女青年,看见了平原上撼动无数人的刘小样,看见了被城市化齿轮碾过的无名的她。通过《半边天》,张越让她们被看见,她向她们的巴别塔困境开了第一枪。而当年作为节目观众的安小庆、林松果、李斐然,她们接下了张越的接力棒。

《半边天》栏目画面。

《半边天》栏目画面。

安小庆等人所处的时代和媒介都与前辈迥然不同,这个时代有太多双眼睛、太多只耳朵,这个时代的关键点不再是被看到,而是被怎样看到。她们的故事有无数个切面,张越做到了看见她们,安小庆等人苦恼的则是,从哪一面书写她们的故事。

这是一份类似“清洁工”的工作,她们拨开那些“从来如此”“女人就该怎样”的污渍,挖出污渍背后的真实。她们擦拭女人人生中的每一面,细心打磨光亮,让她们的生命折射多角度的光芒,也从她们光亮的切面上照见自己的面庞。这是一个扎扎实实的看见她们也看见自己的过程。

透过这个过程,她们发觉了女人可以像宋小女这样完整地拥有爱情。她的爱情只问自己的心而不交给男人定夺,她的爱情热烈到把五千年关于女人爱情的想象照耀得苍白,她不是祝英台不是杜十娘不是起解的苏三不是苦等十八年的王宝钏,她的爱情不通向个人的毁灭而是通向两个家庭的生存。

她们发觉女人可以像张弥曼一样同世界的奥秘做你来我往的游戏。她们不提出所谓“家庭与事业平衡”的跷跷板问题,于是张弥曼与她们分享了通向科学深海的秘径,她看见了世界古老的秘密,她们看见了一个女人对科学的坚持和纯真——她可以耐心温柔地对待一块化石,也可以据理力争“忤逆”老师,把一个学派的研究掀个底朝天。

她们发觉女人是被环境塑造的。在长丰,女人被鼓励向前一步,不分年龄不分背景不分文化水平的她们,就真的向前踏出一大步,积极参与公共事务,为女儿们创造更平等的世界。她们发觉所谓大家们背后“夫人们”的不甘,发觉被“许渊冲”三个字覆盖过去的照君的才华和学术贡献,发觉曾孝濂把用过的餐巾纸递给夫人张赞英时,张赞英那一瞬的停顿。

她们发觉狂女龙丹妮一把薅过酒神的冠冕当呼啦圈。她们发觉六十岁才开始写作的杨本芬,她在厨房炖汤的间隙一字一句写下自己的记忆和对人的理解,生命的尊严和力量由她的母亲秋园传递给她,再由她传递给女儿和女儿的女儿。

她们发觉她们的闪亮,也照见女性群体堆满灰尘的缝隙。安小庆在采访张赞英时提到,张赞英完全没有她预想中的客气、推脱、谦让,而是直接、爽利地与她对谈。这种真实和预想的偏差反映了女人对女人的刻板印象,而阻碍女人理解其他女人的刻板印象又是被谁塑造的呢?安小庆敏锐地照见了自身仍存在的问题,这是打破女人与女人之间障碍的重要一步。

张越在性别议题上的一些言论有拖泥带水的嫌疑,有时进两步退一步。刘小样的出走是不彻底的,龙丹妮的尝试常常是失败的。但她们和她们不必十全十美。我们需要记录她们的每一丝真实,他日纺织之时,一丝一缕经纬交错织就女性真实的样子,有成功也有失败,有痛苦也有欣喜,那是她们留给后来者的人生宝藏。

电影《小妇人》画面。

电影《小妇人》画面。

当她们看见她们

你流向我,我流向你

电视机中的刘小样讲述自己的故事时,大凉山中的安小庆惊讶地发现:“平原上的她,对远方世界的向往,为何和群山包围中的我一模一样?”在走访喝百草枯自杀的农村妇女时,林松果反复想起她早慧又早逝的姨妈。撰写张弥曼人物报道的稿件时,李斐然想起的是当一位社会学家得知她是女人时说的那句“可惜了”,她要用自己的书写让别人绝对无法再对张弥曼说出那三个字。

女人们,被同样的疼痛和苦闷连接在一起,被共同的命运连接在一起,被同样的渴望连接在一起。在她们和她们的实践中,女人们的生命早已变成筋脉相连的地下河,在土地的覆盖下连接成网络,你流向我,我流向你。

从张越到安小庆、林松果、李斐然,从她们到她们,女人们追寻着自身在这世界上的位置,生而为人的位置。但现有的“人”的模板还没有给女人留出足够的位置,有的模板不对女人开放,有的模板要求女人削去自身独有的东西。这世界上的空间足够大,本来容得下她,也容得下他。她们和她们做的不过是调整名为人的框架,直到它能把女人也吸纳到人的行列中去。只要还有一个女人徘徊在这框架外,我们就与320万年前的人类祖母露西是同龄人。

让她们回归到人的位置上。人,不再是wo+men,是她们,也是我们(wo 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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