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长沙GDP总量超过济南、郑州,在全国省会城市中跃居第7位,这是继2008年超过石家庄、哈尔滨后的又一次位次大提升。从全国中心城市来看,长沙先后超过了厦门、西安、长春、哈尔滨、济南等五个副省级城市。在激烈的区域经济竞争格局中,长沙一路疾行,顺利实现跨越赶超,那么,长沙变化的内在因素是什么?长沙的发展经验又能为中部城市提供什么样的借鉴?带着这些问题,《中国城市经济》杂志社记者于近日采访了长沙市人民政府副市长文树勋。
《中国城市经济》:近几年长沙工业发展突飞猛进,受人瞩目,那么是在什么背景下长沙市发展定位突出强调“工程机械之都”的呢?
文树勋:应该说这几年长沙工业发展在全国确实引起很大反响。我们工业产值年增长速度超过20%～30%。2007年工业总产值超过2000亿,2008年超过3000亿,2009年超过4000亿,两年翻一番。过去长沙一直工业基础比较差,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代表性的工业,第三产业比重相对较大。湖南当时的工业主要集中在株洲、湘潭、衡阳、娄底。长沙过去曾有造纸厂、纺织厂、电视机厂、自行车厂等,但后来都难以为继了,到上世纪90年代初中期,长沙市委市政府意识到:长沙要发展就要依赖工业,并且要大力发展工业。今天这些工程机械、电子、汽车、新材料等行业也都是在20世纪90年代才开始起步的,那时我还在星沙工作,当时提出的口号说,“无农不稳,无商不活,无工不富”,应该说长沙是后起之秀,是个新型工业化城市。
《中国城市经济》:2009年长沙市工业总产值比2007年翻了一番,而在此期间正值全球金融危机时期,是什么原因使长沙经济没有受到大的影响呢?
文树勋:全球金融危机导致全国很多城市出现工业负增长,为什么长沙没受大的影响呢?我们知道,长沙的工程机械产业外向依存度不高,因此在出口影响不大的情况下,国内4万亿拉动内需刺激投资政策对工程机械行业的拉动很大。
但我们也清楚的看到,如果不是国家4万亿投资计划拉动内需,工程机械行业得不到这个机遇,长沙工业也会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我们现在提出要克服“一业独大”的问题,单一产业必然抗风险能力差,因此要考虑产业的安全,要注意产业结构合理性问题,我们正积极地在调整产业结构和转变发展方式方面努力。
《中国城市经济》:您刚才提到长沙的工程机械存在“一业独大”的情况,我们经常听到“北徐州,南长沙”的说法,那么长沙的工程机械行业在全国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文树勋:2009年,在全国的工程机械领域的城市中,长沙是最大的一个。虽然说徐州2009年产值过了千亿,而我们将近千亿,但徐州是将其他的装备制造业都算上的,如果加上非工程机械的装备制造业,我们产值有1500亿,纯工程机械行业应该数长沙最大。
长沙工业发展中凸显的一个特色即工程机械,过去长沙并没有工程机械行业,在三一重工、中联重科设立以前虽然有一些研究院,但产学研没有很好的结合。直到上世纪90年代以后,装备制造业特别是工程机械产业才开始形成。我曾在美国旧金山加州州立大学学习时看到,美国硅谷的很多企业都汇集了来自全球成千上万的人才,在产学研方面紧密相连;智力密集型的企业又高度聚集,这种产业集成创新的经验使我感触很深。在装备制造业方面,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中国人的聪明才智去赶超,装备制造业应该说是一个典型的集成创新的产业。集成创新能力是一个行业塑造核心竞争力的主要手段。所以长沙工业定位第一是工程机械产业,第二是汽车产业。正是依靠集成创新,发挥后发优势,长沙的工业才能逐渐开始做大做强。
《中国城市经济》:长沙又大力发展汽车产业,近期提出要打造“中国第六大汽车产业板块”,依据何在?
文树勋:长沙工程机械行业在长沙的工业产业中占主导地位,但一业独大导致工业增长过分依赖单个产业,抗风险能力相对较弱。因此,2009年在继续做大做强工程机械产业发展的同时,我们也大力发展汽车产业,因为装备制造业和汽车产业有相似之处。有装备制造业作为基础,我们适时引导陕汽重卡在长沙基地扩大投资规模,北汽福田长沙基地投资重卡项目,全力促成广汽菲亚特、比亚迪项目落户长沙,打造长沙工业的第二增长极。现在长沙有200万辆汽车生产能力,拥有比亚迪、广汽长丰、广汽菲亚特、北汽福田、陕汽重卡、众泰等整车生产企业。
《中国城市经济》:得益于新型工业化的快速推动,长沙的三次产业结构实现了被称之为“早熟型”的“三二一”排序改写为“二三一”,工业对经济的贡献率达50%以上。但长沙工业的总体水平和质量还与期望有一定差距,当前从“大抓工业”到“抓大工业”升级发展的瓶颈在哪里?
文树勋:2009年长沙三次产业结构调整为4.8∶50.6∶44.6,工业在GDP中的比重41.5%。在长沙的经济发展规划中,到十一五末,也就是今年,三次产业将调整到4∶52∶44左右,工业在GDP中的比重为43%上下。长沙工业提出从“大抓工业”向“抓大工业”转变,主要面临在工业增长方式、产业结构、项目支撑、产业配套、自主创新等方面存在的瓶颈问题,具体表现在:
产业定位和政策引导缺乏连贯性,产业发展定位的不确定性导致产业结构的不合理,政策引导的不连贯性导致部门工业效能弱化,制约了长沙工业的发展。过去的十几年,长沙在产业定位方面走过不少弯路,如电子信息、家电、精细化工等曾经着力打造的支柱产业迄今没有竞争力,烟花等传统优势产业一直未得到重点支持,食品产业却因缺失龙头企业而遭遇发展瓶颈。
工业投入不足,市外项目过少,大项目匮乏。工业的发展,离不开项目的带动,尤其是龙头企业大项目的带动。近几年,我市通过招商引资引进了一些大项目,但与沿海相比,过百亿的项目甚至上千亿的项目还很不足,大大制约了长沙工业的发展。
中小企业的发展存在许多瓶颈问题。长沙市中小企业整体层次较低,产品质量不高,传统型中小企业产业链低,缺乏高效整合,融资渠道不畅,发展环境不优。例如工程机械集群近几年虽发展迅猛,但由于核心零部件缺失、基础零部件配套较差、本地物流能力欠发达,制约了工业机械产业的发展。
人才队伍建设存在较大差距,制约工业的发展。主要体现在企业家生成渠道单一,市场化送配机制尚未形成,支柱产业专业人才缺乏,本地人才流失严重;引进人才政策有待完善,留住、用好人才的条件尚待提高;人才管理的运行机制不成熟。
本土企业竞争力减弱,对引进项目的承接力不足。原有的、老的土生土长的本地企业因成本控制、品质要求等方面的竞争劣势已面临生存危机,在大工业背景下,对配套企业的发展存在较大不利影响。
可持续发展正面临日益严峻的转型压力,廉价土地与劳动力支撑长沙工业发展的局面难以为继,汇率变动趋势和国际新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严重制约了境外市场的扩大,也制约了长沙工业的发展。
《中国城市经济》:据了解,长沙定位为长江中游地区重要的中心城市,目标覆盖半径达500公里范围内的约3.7亿的消费人群,那么与武汉、郑州、合肥等中部城市相比,其核心竞争力和竞争优势在哪里?
文树勋:长沙是我国的历史文化名城,拥有深厚的湖湘文化底蕴,与中部其他城市比较,有其独特的魅力。首先,从国家政策层面上来看,在2007年12月份的时候,国家批准了长株潭城市群为全国两型社会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有着非常明显的政策优势和发展潜力。其次从区位、交通、市场、人才等方面来看:一是良好的区位优势。长沙是中部地区的腹地,是长三角、珠三角、中部地区三大经济板块的结合部,具有承东启西、联南接北的枢纽作用。二是巨大的市场优势。以长沙为圆心,以500公里为半径画圈,可以覆盖中国3.7亿人口,以1000公里为半径画圈,可以覆盖大半个中国和7亿人口。三是发达的交通网络。长沙作为中部三个交通网络的十字节点之一,素有“荆豫唇齿,黔粤咽喉”之称。已建成的武广高速铁路和正在建设的沪昆高速铁路将在长沙交汇,京珠高速公路和上瑞高速公路贯穿全境,长沙水道上达重庆,中抵武汉,下至上海,空港直通两岸三地。四是丰富的科教和智力资源。长沙拥有众多高校和科研院所,有袁隆平、黄伯云等知名科学家和两院院士,国家级、省级、市级企业技术中心拥有量分别为8、41和101家,全市拥有驰名商标达33个。
从长沙工业近几年发展起来的产业优势看:长沙有“中国工程机械之都”的美誉,工程机械、汽车及零部件、烟草食品、新材料等产业在国内同行业中凸显出了较强的竞争优势,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预计到2012年,长沙将形成四大千亿产业集群、两个千亿企业、1O家百亿级企业方阵以及两个千亿园区和四个500亿级园区。
《中国城市经济》:《关于制定长沙市‘十二五’规划若干重大问题的建议》中提出长沙未来五年的定位:打造充满活力和极具竞争力的中部中心城市。那么长沙在“十二五”期间,如何通过新型工业化的腾飞来实现中部中心城市的目标,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文树勋:近年来,长沙市委、市政府全力实施兴工强市战略,坚持以结构调整为主线,以加速推进新型工业化为核心,长沙工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发展,经济总量超常规跨越,质量效益明显好转,产业集群初步形成,工业园区日新月异,项目建设稳步推进,科技创新成效显著,开创了长沙工业发展的新局面,有力地推动了全市经济社会又好又快、率先发展。在“十二五”期间,我们将坚定不移地加速推进新型工业化,努力提升工业增长的质量和效益,提高工业发展的层次和水平。
随着长沙融入泛珠三角经济圈,实现工业产业链体系的战略性对接步伐将进一步加快,工业化进程将进入战略投资引导规模工业高速推进的新阶段,产业结构将形成第二产业突出发展和所占比重快速上升的调整趋势。在这种大趋势下,长沙民营经济的发展,特别是处于高新技术产业发展前沿地带的工程机械、汽车制造产业集群以及电子信息、生物医药等产业集群将步入快速发展轨道。同时,随着泛珠三角经济圈城市合作与交流的加强,长沙作为湖南省的首位城市,交通物流、金融商贸、教育文化等产业都会以不亚于工业经济增长的速度发展。
《中国城市经济》:作为分管工业经济的副市长,您觉得长沙下一步的经济增长点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文树勋:2009年,长沙工业经济总量跨越4000亿元大关,实现全部工业增加值1554.5亿元,增长17.5%。长沙工业要保持持续、快速、稳定发展,必然要不断挖掘新的经济增长点。下一步,将按照“梯队培育、梯次发展”原则,大力发展低碳经济,培育新兴战略性产业,改造传统优势产业,积极推进产业集群、产业整合和产业升级,促进优势产业率先发展,着力打造长沙工业的四个增长极。
一是持续做强工程机械产业。鼓励中联重科、三一重工在国内外加速扩张,发展总部经济,做成两个产值过5O0亿的企业标兵,培育一批产值过30亿的主机企业,壮大一批产值过2亿元的配套企业,确保年内率先成为第一个千亿元产业集群。二是全力做大汽车及零部件产业。加大比亚迪、广汽菲亚特项目协调力度,加快项目建设速度,确保比亚迪年内竣工投产。积极推动陕汽重卡、众泰轿车等现有整车企业提速发力,实现量产形成规模。充分发挥汽车产业基础和配套优势,紧盯国内外大型整车及零部件企业,赴底特律汽车城、意大利都灵等地引进整车及主要零部件项目,倾力支持六大整车、八大主要零部件项目建设,力争年内产值突破500亿元,培育长沙工业的第二增长极,为2012年打造国内第六大汽车板块奠定坚实基础。三是大力发展食品烟草产业。以建设全国食品安全城为契机,改造提升食品烟草产业,大力引进食品加工龙头企业,力争年内产值过1000亿元,打造长沙工业的第三增长极。四是积极培育材料产业。发挥电池材料、光伏产业科研优势,重点开发汽车动力电池等2～3个高附加值的终端产品,将新材料、新能源产业推向新高。建设住宅工业示范工程,加强政策引导,加大推广力度,扶持住宅工业材料发展。整合建筑材料资源,做大建筑材料龙头企业,带动建材产业整体升级。力争年内产值过500亿元,形成长沙工业的第四增长极。同时积极发展电子信息、生物医药、新能源等新兴战略性产业,改造和提升电站装备、烟花鞭炮纺织服装等传统产业,产业规模过100亿元。
我们还将结合长沙产业基础和已具备的技术条件,选择航空航天、节能环保等领域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培育的重点,从突破核心技术和推进产业化入手,逐步使其成为工业经济发展的主导力量。
《中国城市经济》:在“十二五”时期乃至今后更长的发展时间内,建设低碳城市,是推动产业转型、引领经济发展方向的重要举措,也是形成未来经济新的增长点的必然选择。在这轮低碳城市竞争中,长沙如何思考自己的发展路径?
文树勋:一方面,积极发展低碳产业。发展低碳经济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提高经济发展质量和效益的必然选择。长沙的发展能源要素制约明显,只有坚持走低碳、绿色经济发展路子,才能破解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根本难题。抓紧研究并启动低碳经济试点,支持中联重科、三一重工等核心企业建设低碳型示范企业,大力发展“两型产业”。要把发展低碳经济作为“两型社会”建设的重要内容,在发展低碳产业、研发低碳技术、倡导低碳生活、创新碳交易服务体系等方面,先行先试,探索经验。
另一方面,深入推进节能减排。节能减排是转变发展方式最现实有效的手段。把循环经济作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方式,推进矿产资源、固体废弃物的综合利用以及再生资源、水资源循环利用,全面推行清洁生产,减少能源资源消耗。认真落实国家产业政策,建立落后产能退出机制,加快淘汰落后生产能力、工艺、技术和设备,分期、分批、有序予以关停,坚决遏制高耗能行业发展。加快实施“能评”和“环评”制度,全面实施固定资产投资项目节能审查和评估制度,严格执行环境影响评价制度,把节能总量指标和环境保护作为项目审批的前置条件,抓紧项目建设和投入使用后的节能和环保审查,严格控制新建高耗能项目,实现从末端治理向源头控制乃至全过程推进转变,形成转变发展方式与实现节能环保互动互促的良性循环。
《中国城市经济》:长期以来,我国城市外延式扩张导致城市发展中资源浪费、环境污染、大拆大建、盲目扩张、不注重保护城市历史文脉和特点等问题不断凸显。《中国城市‘十二五’核心问题研究报告》认为在“十二五”期间,我国的城市化过程将进入“内涵发展”战略期。那么,您认为长沙应该如何从规模、质量、结构和效益等各个角度,推进实施“内涵式发展”模式?
文树勋:长沙作为“两型”社会综合试验配套改革区,必须推进实施“内涵式发展”模式,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加快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大力发展低碳经济,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提高经济发展的质量和效益。一方面要不断调整产业结构,加快传统产业转型升级,使经济增长方式从粗放型向集约型转变。我们将按照“增量调强、存量调优”的产业结构调整原则,促进结构调整。
另一方面要着力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是能够对当前经济发展起到重要支撑作用、能够引领经济发展战略方向的产业,具有市场前景好、资源消耗低、带动系数大、就业机会多、综合效益好等显著特征。结合长沙目前的产业基础和已具备的技术条件,根据市场、自身的基础和优势等,我们选择了电子信息、生物医药、新能源、新材料、航空航天、节能环保等领域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培育的重点,从突破核心技术和推进产业化入手,逐步使其成为工业经济发展的主导力量。具体来讲,电子信息产业方面:着力抓好软件、消费类整机、新型显示器件等产品开发、生产与销售,加快推进三网融合和生产性信息服务业、信息网络发展,打造具有核心竞争力的移动电子商务。生物医药产业方面:加快实施现代中药、创新药物、生物育种、生物医学工程,集中力量扶持生物医药重点产业化项目及基地建设。新能源产业方面:重点发展再生能源,提升太阳能光伏产业、动力电池制造水平,形成链条完整、配套齐全的产业集群。新材料产业方面:重点发展远大住宅工业,建设住宅工业示范工程,加强政策引导,加大推广力度,扶持住宅工业材料发展。航空航天产业方面:重点发展飞机起落架、飞机刹车片制造,大力扶持航空航天工业园及项目建设。节能环保产业方面:积极发展环保装备制造、资源综合利用、洁净产品制造和环境服务等产业,扶持发展一批环保骨干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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